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6378301" ["articleid"]=> string(6) "755687" ["chaptername"]=> string(26) "第3章 橘子和皂角树" ["content"]=> string(6378) "

家里的贫困状况,或多或少跟郑华强相关。

母亲常说,要不是为了要郑华强,母亲也不至于丢了工作,家里也不至于罚那么多款。

郑华强是超生的,80后恰逢计划生育最严格的几年。那时的农村重男轻女观念根深蒂固,姐姐出生后,起的名字叫“嘉嘉”,奶奶说,生了个女儿,有什么好“佳”的,最后顺了当天的天气,胡乱起名为“小雨”。母亲从怀了郑华强之后,就找了个老中医号脉,怀疑是男孩儿后就辞了村里的民办教师工作,开始投身“超生游击队”。

先后在各处亲戚家里躲藏,最后肚子实在大了,安身到了姥姥姥爷家里。

姥姥姥爷有三个儿子,是和大舅妈在一起住的。

大舅一直是姥爷姥姥的骄傲,郑华强常听姥姥讲,大舅自小聪明伶俐,且胆大心细,学习优异而且长相排面,长兄如父,还把姊妹们带的听话好学。总之,如母亲的话,一切华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大舅。

大舅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入伍后表现突出,被选中当了首长的警卫员,后来一直平步青云,不到三十岁就成为了正团级干部,也成为了县里的大红人,风光无限。后来说媒的络绎不绝,最终是当时副县长的女儿嫁给了大舅,更是愿意下嫁到农村,照顾姥姥姥爷,等待大舅复员。

而就在一切按部就班时,一场变故突然发生了。

郑华强不止一次听母亲提起,那天早晨,下了很浓的雾。舅舅恰巧回家探亲,在县里出了严重的交通事故,肇事者逃逸,舅舅生命垂危,在县医院抢救。

消息传到家里,姥爷赶紧拉着姥姥和舅妈前去探望,雾气太重,一辆载满橘子的机动三轮车驶来,姥爷看到时已躲闪不及,情急推开了拉着姥姥和舅妈的车子,自己竟然跌落在了护城河里。

车上的橘子洒落了一地,滚落在水里,像下了场桔红色的雨。姥爷打捞上来时已经泡的肿胀发白。

而大舅也没有抢救过来。

如果你大舅还活着,你大舅妈不会改嫁他乡,你还会有个大表哥,而这一大家子,也都不会这么困难吧。母亲常讲。

自此姥姥悲伤过度,整天以泪洗面,很多年以后还是见到橘子就哭,所以去看望姥姥,母亲和大姨、三姨从来不带橘子,衣服也从不选橘色。母亲也动了胎气,提前生下了郑华强。

郑华强是在乡医院出生的,刚满八个月就落了地,生下来才刚刚4斤重,还好爷爷当时是乡医院的院长。

爷爷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郑华强有一个伯伯,两个叔叔和两个姑姑。

爷爷是跟四叔在一个院子住的,郑华强家的院子跟四叔家隔了一条村路和一条旱沟。记事儿起,就记得爷爷家门口总是络绎不绝。爷爷除了是院长以外,医术了得,尤其擅长接骨推拿,所以十里八村来看的众多。

爷爷门口有一棵特别粗的皂角树。皂角树盘根错节,粗壮的树根裸露,高高的把树撑起,拱下来形成一个洞穴。大堂兄郑强说,里面住着一堆黑蛇,小孩儿不听话了就出来咬人。还有“日头落,狼下坡,逮住小孩儿当蒸馍”的歌谣,一起汇聚成了郑华强的童年阴影。

爷爷退休后治病只看情分,分文不取,只是精力有限只接待少数病例。病人好了之后经常会在皂角树上挂红布条,久而久之,满树的红色,当皂角结满时,风一吹,一片红色和绿色的海洋,爷爷就对着开心的笑。

来看爷爷的人经常会带各种东西作为答谢,最多的是鸡蛋还有红、白糖,一般爷爷都会让奶奶分给各家,那时都是稀缺的物资,偶尔还有蜜饯糕点,少不了郑华强和几个堂兄弟的轮番洗劫。

不过,爷爷退休没几年就没法再看病人了,爷爷得了老年痴呆,同时困扰多年的高血压也愈加严重,医者不能自医,爷爷自己成为了严重的病人。

皂角树依然年年结着皂角,只是红布条不再增加,旧的也逐渐褪色,然后随着皂角跌落到地面。皂角还经常会被邻近的村民捡去洗衣,布条只是等待着慢慢凌乱、腐烂。

爷爷生病后还是经常会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那个躺椅是是爷爷最得意的干儿子送的,以前爷爷总是在那里晒太阳,翘着得意的二郎腿,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曲节目,一边转动着手里的健身球。那两个硕大的钢球郑华强惦记了好久,总是奇怪爷爷是如何转将起来的,总想趁爷爷不注意偷出来玩玩试试,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而爷爷老年痴呆后自己算是得手了,但真放在手里却沉甸甸的,耍不动,远没有自己的玻璃弹珠好玩。

痴呆后的爷爷经常嘴里嘟嘟囔囔的振振有词,听着像是在咒骂什么,有时还连带着流着眼泪哭泣。郑华强曾经想过去听听爷爷说些什么,刚一走近,却被爷爷反手用拐杖打得生疼,病后的爷爷打起人来可是毫不留情。几次尝试之后,只能每次绕着爷爷走了,去看望爷爷的次数也慢慢变少。

后来,爷爷是在一次推拿按摩后走了,急性心梗,没有受太多罪。那年郑华强刚准备上小学,记得来吊唁的人很多,皂角树挂满了白色的布条。据说来的人中有十个干儿子,有几个是爷爷的徒弟,有几个是爷爷治好的疑难杂症,其中有一个继任了院长。哀乐放了五天,“响器”吹了五夜。头一天晚上郑华强还在凑热闹,后面逐渐没了意思,郑华强不理解,人死不是应该悲伤吗,为什么那些人却手舞足蹈吹着乐器?

丧礼后奶奶找人把皂角树锄掉了,皂角树被砍倒后连根拔起。奶奶说皂角树是爷爷小时候种下的,爷爷走了,它也该去陪爷爷了,而且腾出来个地方,还能添间瓦房。皂角树干其实早已被虫子吃空了,很容易就砍倒了,倒是树根盘根错节,废了不少力气,拔树根的时候郑华强特意去看了看,里面没有黑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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