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就叫小胆了。”
王小胆，对，确确实实有一个大名叫王小胆的女生。
王小胆出生在一个世纪的开端，大家都愿意称这一年为千禧年。好多可爱的宝宝背负着00后的标签和众人的期盼降生。
王小胆也是这些可爱宝宝中的一员。这一年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新世纪的开端，是龙年的祥瑞，是收获的满足，是重新开始的机会，是无数家庭的期盼。但是对于王小胆的母亲来说，2000年是最为失意的一年，最为难过的一年。
“滚出我的房子。”
“你们都给我滚。”
“你和我那没用的不孝顺的哥哥住在我妈辛辛苦苦盖的房子里，我们想来就来，我们想走就走。你个嫁过来的媳妇管不着，也管不了。”这个说话不客气的女人按照辈分来讲，是王小胆的姑姑。
“你这心都是黑的女的，勾引我的儿子，让我儿子都跟我不亲了。你给我儿子葫芦里下的什么药啊？你这贱女人。”这个说话更难听的老妇人，是王小胆的奶奶。
“房是我给我儿子住的，不是给你住的。你们要是不离婚就都搬出去。”
“妈，你能不能不这样说桂花了。”这个低头蹲在墙角的男人是王小胆的父亲，王大山。
“你这没用的儿子。”
“村长，你说说。我儿子娶了这样一个狠毒的媳妇。不孝顺就算了，现在我儿子都和我成敌人了。”
“你们都给我滚，给我滚，给我滚。”
躺在床上，散着头发满脸泪水嘶吼的正是王小胆的母亲李桂花。
虽然母亲红着脸但是也能看到脸颊白皙，大大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李桂花确实是一个俊女子，好看的不像是山里的种庄稼的女人。标准的鹅蛋脸，尤其那双眼睛水灵灵的总是含着泪。农活没有影响这个女人的美丽，反而更有一种有来自这片土地的健壮的美。
门口站着的是王家庄的村长和王小胆的姑姑和奶奶。
大门口走爱来看热闹的村民不时地探出头来看这荒诞的一幕。一群人指指点点，好像门里面的婆媳斗争是一部活生生的电影，外面是可以肆意评论的观众。
王小胆的父亲王大山是一个退伍的老兵，算不上阳光帅气，但是宽宽的肩充满男人坚毅的魅力让人有安全。王大山的皮肤黝黑，眉头总是因为家里门女人的争斗没有松开过。
一边是自己爱的妻子，一边是养育自己长大的母亲，大山夹在中间真的比任何一方都更加难受。
当年王小胆的奶奶想让王大山娶个门当户对的种庄稼地的女人，王大山不肯。那会，王大山刚从退伍，意气风发，哪里肯听他家里安排的婚事。
王大山硬着头皮非要娶邻村一个没爹没妈的野女人张桂花。为了娶这个女人，小胆的父亲和小胆的奶奶闹翻了天。
王小胆的奶奶从头到脚都看这个女人不顺眼，认为这个长的有点姿色的女人利用自己的美貌抢走了自己一直乖巧懂事的儿子。
明明是血缘关系最亲的一家人闹到最后竟然不如多年仇人。
王小胆不懂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自己的家和别人的家不一样。
自己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总是闷闷不乐的。
自己的爸爸和别人的爸爸不一样，总是皱着眉头。
自己的奶奶和姑姑更不一样。
比如奶奶不喜欢自己，比如妈妈总是哭，爸爸总是叹气。
年幼的王小胆对于小时候的事情没有多少记忆，但是王小胆独独记得六岁那年在村口玩碰到奶奶，奶奶狠狠地对她说滚回你自己的家。这句话被小胆记到了长大。
在年幼的小胆心里，“滚”这个字已经变成了最高规格的厌恶。
王小胆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家，她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再有的零碎的记忆片段就是爷爷在小胆家的墙上涂上了类似于墨水的黑油漆，妈妈说那更像是地狱的手。
一群人很狠冲冲得跑来家里都说着谩骂难听的话以及在床上披头散发的母亲。又或者是爸爸低头发呆叹气的模样。
“你们不离婚，我就打断这个野女人的腿。”
那晚妈妈跑回了自己姑妈家。
因为妈妈知道这些人说到做到。
以至于在小胆浅薄的一年级的认知里慈祥永远和爷爷奶奶不能连在一起，笑声和家庭永远都隔着千山万水。
王小胆的记忆里奶奶一家和妈妈关系永远是矛盾的，尤其每次有小姑一家也出现的场景下。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像动画片里是那样慈祥的奶奶，善良的姑姑，憨厚的爷爷。妈妈解释说是因为她的怯懦，父亲无能，所以奶奶看不上小胆爸爸一家。
这段恶劣的家人关系一直延续到小胆十岁那年。
而王小胆的出生刚好落在了他们关系最冰点的一年。王小胆似乎来的不是很适合。
后来听爸爸说刚怀上小胆的时候，妈妈的心情不好，再加上在这偏僻的大山里营养跟不上，所以差点保不住小胆这一胎。
妈妈说小胆来的不是时候，可能不降临在这个烦恼的世界也可能是最好的选择。奶奶说小胆是坏女人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坏小孩。
村口晒着太阳的老太太们讨论这家的荒诞，丢人以及这个小孩的到来。
最后是小胆的爸爸坚定地选择留下这个也许不太合时宜的孩子，连夜跑到镇里的卫生所拿了保胎药。王大山买了很多营养品，每天变着花样为张桂花做各种吃的。即使不是为了孩子，也为这个跟了自己没有享过几天福的苦命女人。
是爸爸的坚定才让这个小生命得以顺利降生。
是的，小胆的出生了，在一个热烈的夏天的晚上八点。用一句不太恰当的文言文就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哇哇哇哇哇哇……”
“六斤六两，恭喜你，母女平安。”
“她长得像你”
“不，长得像你”
“就叫小胆吧。”妈妈张桂花边说边低下头看着这个自己差点决定要放弃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是最最可爱的，最最美好的。只是她婆婆为什么要对儿子一家这么步步紧逼，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吗？
“那为什么不叫大胆，王大胆。女孩子也要大胆一点吧。”当过兵的父亲一脸笑意地朝着母亲望着小胆的方向凑了过去，这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是他骑了半夜的摩托才留住的。
母亲被父亲王大山的话逗得呵呵笑，阴郁的日子仿佛随着小胆的到来都消散不见了。
如果抛开一切不谈，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是多么幸福。
“大山，这个是我翻新华字典的看到的第一个字。她和这个字有缘。我也希望我的宝贝女儿永远被爱，永远不需要像她母亲一样需要放弃一切的勇气。再说了，大胆听起来太男孩子呀。是吧，小胆，我们就王小胆。”王桂花一边说一边蹭蹭小胆的脸，满脸笑意。
王小胆仿佛知道了母亲在喊她，也咿咿呀呀地回应着。
王小胆的母亲李桂花一生怯懦，在小胆十岁那年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小胆的母亲面对小姑和奶奶的刁难选择了和爸爸一起走出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小山村。
小胆的父母毅然决然地决定前往东海市，走出困住自己的大山，走出困住自己的噩梦。
母亲是因为小胆长久的陪伴下才有了放弃一切的勇气。
正好王小胆也快到好好学习的年龄了，只有走出去才能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条件和生活条件。
父亲也为了张桂花和王小胆的未来决定离开。在这十年里，奶奶一家始终没有和小胆一家关系缓和。父亲决定把母亲给他的一切还给母亲，自己不想在未来长久的日子里消耗他们仅剩不多的亲情。
即使选择从一无所有开始，即使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决定好。小胆的父亲也要像男人一样承担这一切，也要选择离开这个让妻子夜夜做噩梦的地方。
就这样王小胆也跟随着父母一起来到了东海市，这个和小山村有着十万八千里距离的地方。
与小山村的寂静截然不同，这里高高的大楼，长长的人流，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从哪来？到哪里去？
母亲也和父亲尝试在这个城市建造属于自己温馨的小家。
这一年，王小胆刚好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