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6304725" ["articleid"]=> string(6) "744315" ["chaptername"]=> string(22) "第002章 死而复生" ["content"]=> string(14186) "

襄南城距离下歧村三十里,熊烈腿长步大,体力极好,挑着几十斤的镰刀,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

他常去集市卖农具,不但地方熟,和周围的几个常去的商贩也都认识了。卖斗笠蓑衣的王小六见熊烈来了,高声叫道:“熊大哥来了!”熊烈笑着回应:“来了!王老弟到得早啊!”

若论年龄,熊烈二十一岁,王小六比他还要大两岁。原本王小六管熊烈叫老弟,后来一次赌博中输给熊烈,按约定改口叫大哥了。

熊烈把担子卸下,镰刀摆开,盘腿席地一坐,向王小六说:“老弟,借一顶斗笠来用用。”

小六递过一顶崭新的斗笠,笑道:“说什么借不借的,自家人太见外了。这顶就卖给熊大哥了!”

熊烈笑道:“好你个算盘王,永远不肯吃亏!”

“嘿嘿,瞧大哥说的,做买卖的谁喜欢吃亏呢?”王小六毫无惭愧之意。

“哈哈,你倒是吝啬得坦荡!行了,斗笠钱不会少你的,一会镰刀开了张就给你。”

这时过来一个汉子,蹲在镰刀摊前,拿起一把看了看,问:“怎么卖?”

“二十文一把。”王小六虽然吝啬爱算计,但来了客人他总是热情百倍,左一句客官右一句大爷,把客人哄得舒舒服服。熊烈却正相反,他不爱算计,但也不会讨好客人,总是平平淡淡地应答。

“贵了,十文吧?”买镰的汉子说。

“老兄,你来看。”熊烈说着,从汉子手中拿过镰刀,往那顶崭新的竹篾斗笠上轻轻一划,斗笠应声裂成两片。“这镰刀,不值二十文吗?”

“好锋利的镰刀!”买镰汉子吸了口冷气。

“哎哎,熊大哥,那是我辛辛苦苦编的新斗笠,你怎么给割破了?你一定要记得付钱啊!”王小六在一旁着急。

“我买你的斗笠就是用来试镰的啊。放心,钱不会少你的。”熊烈说完,又问买镰汉子,“二十文不还价,买不买?”

“啧啧,你这买卖做得有意思!好,那我也痛快点,来二十把。”买镰汉子一拍大腿,站起身来,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颠了颠。“这足有四百五十文了。给你。”

熊烈接过银子,道:“既然如此,给你二十三把镰刀。”

买镰汉子走后,王小六恭喜熊烈一开张就卖出去一小半,说也不枉破坏一顶斗笠。

熊烈就这样卖法,也正赶上快要麦熟,很多人买镰刀割麦子,五十多把镰刀居然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

熊烈还了王小六斗笠钱,起身要走,被王小六拦住。

“熊大哥,城里西街新开了一家赌馆,咱哥俩去玩两把如何?”小六说着,掏出三枚骰子抛了抛。

“今天不赌。要早点回家了,媳妇在家等我。”熊烈平生好赌,而且赌技精湛,很少输人。但他出门前答应了唐荷不打架不赌钱,所以不管王小六失望,大步走了。

刚走出几十步,忽听前面有人喧哗,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乞丐被众人连推带打地轰出一家饭馆。

“好魁梧的大汉!”熊烈暗自赞叹。

熊烈在常人中已算得上高大,但这乞丐竟比他还高半头,肩膀宽阔得几乎能坐下一个成年男子。只是瘦得厉害,简直就像用竹子扎起来的一个假人,显然是长期吃不饱饭所致。

那乞丐被人赶出,用手抚摸着肚皮,又向饭馆里看了看,终于摇摇头,缓步走开了。熊烈见他受辱后竟不动怒,心中很是欣赏,要是自己,早一拳挥出了。

那群赶他的人冲他背影连连吐口水,纷纷说道:“晦气!太晦气了!”

熊烈见状,怒气上冲,就想冲上去理论。忽然想起唐荷叫他不要惹事,才强行把火气压下,大步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见他长得雄壮,不敢得罪,有人解释:“说起来真是怪事!这个叫花子以前常在城里讨饭,脾气很不好,经常打人骂人。这阵子得了病,前天死掉了,被人拖到郊外扔了。没想到昨天他又回来了!这不是诈尸吗?你说这晦气不晦气?谁敢让他进来啊!”

“想必是没死,又缓过来了吧。”熊烈可不相信人死复生的事。

“不会不会。”一个瘦小的汉子说道,“我亲眼看到的,好多人都见了。已经死了几个时辰,都冰凉僵硬了。而且回来后脾气也变了,一声不吭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不是行尸走肉是什么?”

“脾气变好也有错,你们就是想挨打才舒服吗?”熊烈忍不住脱口而出。

“嗨,你这汉子怎么说话呢?”众人不忿。

熊烈不想多生事端,当即不再还口,快步走开,去追那乞丐。身后骂声一片。

走没多远,就看到那乞丐站在街角一家包子铺前张望。包子铺掌柜的刚好进屋,没看到他,所以暂时没被赶走。

熊烈走上去大声喊:“掌柜的,来三笼包子!”掌柜的吆喝着出来,收钱给了熊烈包子,一眼看到乞丐,皱眉道:“走开走开!别在这影响我的生意!”

熊烈向乞丐说:“老兄,走,我请你吃包子。”

见那乞丐没理他,熊烈又说了一遍。

那乞丐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发现没有其他人,这才疑惑地盯着熊烈。

“别看了,就是说你呢!你不是饿了吗?”熊烈明白,这乞丐被人辱骂驱逐惯了,不敢相信会有人对自己这么好。

乞丐这才面露喜色,用力点头。

熊烈把他拉到路边坐下,给他两笼,自己一笼,两个人对吃。乞丐显然是饿坏了,左右开弓,两手抓包子,一只包子随便嚼两下就吞下。

熊烈这时才仔细打量他,见他虽然面黄肌瘦一副病态,但双目炯炯有神,全然不像有病的样子,与这张脸形成强烈的反差。熊烈暗暗称奇。但不管怎样,这人绝不像行尸走肉。熊烈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因此也不多问,只是边吃边打量。

乞丐发现他在看自己,百忙之中冲他点点头,勉强咧了一下嘴,算是笑过了,接着拼命大嚼。

一会儿功夫,乞丐的两笼包子一扫而光。熊烈只顾看他,自己倒没吃几口,见他吃完后眼睛还盯着自己那笼,就往他那边一推,说:“你先吃这笼,我再去买。”

他又买了三笼包子回来,见乞丐把他那笼已经干掉了。接着又吃了两笼,乞丐终于打住了饥荒,打一个老大的响嗝,摸了摸肚子,冲熊烈拱拱手,第一次开了口:“多谢恩公!饿死我了,我已经记不得上次吃东西是哪年了。”声音异常洪亮。

熊烈见他居然开口说话,更加确定他不是僵尸,笑道:“哈哈,老兄说话挺风趣,哪能饿那么久。”

乞丐愣了一愣,伸手挠挠头,也笑了:“抱歉,饿晕了,不知所云,不知所云。”他模样神态都颇为粗豪,但说话却不粗俗。

熊烈把剩下的包子吃了,从兜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乞丐,说:“老兄拿着,别再饿坏了。我要回家了。”站起来转身要走。

“恩公稍等。”乞丐起身抓住他的肩膀。

熊烈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把自己按住,又惊又怒,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乞丐连忙把手拿开,满脸歉意,不住拱手弯腰:“对不住,对不住!捏疼恩公你了吧?我这人就是手劲太大,一不小心就忘了!恩公没有受伤吧?”

熊烈见他神情诚挚,不像在假装,点点头说:“果然手劲很大。以前都是别人嫌我力气大,今天第一次遇到比我力气更大的。老兄天生神力,不是凡人!”他一向最欣赏英雄好汉,此时对这乞丐极为钦佩。

乞丐呵呵一笑,说:“不敢当,一把蛮力而已。我叫……彭大。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我叫熊烈。你也别恩公恩公地叫了,听着别扭。”

“好,那我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兄弟了!熊兄弟,你是老哥我这辈子的第一个恩人。我记住你了!”

熊烈不信:“不会吧?第一个恩人?以前没人帮过你吗?”

彭大挠挠头:“啊,也对,哈哈,老哥我有时说话就是颠三倒四。兄弟别往心里去啊!兄弟,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你有事先去忙吧,老哥我是个叫花子,要去讨饭啦!”

“你刚才没吃饱?”熊烈心想这也饿得太快了,照他这样,一天吃五顿也不够,难怪饿成那样。

“刚才饱了,现在又有点饿。兄弟别管我了,否则把你吃穷了!哈哈!咱们后会有期。”彭大冲他抱个拳,转身走了,走出一段忽然停下,抬头看看天,哈哈一笑,回头见熊烈还在原地看他,便向熊烈挥挥手,继续走了。

熊烈觉得这人气度不凡,心中高兴,也乐呵呵地转身离去,心想回去给唐荷讲一讲今天的奇人奇事。

熊烈心中想着事情,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一不小心走过了头,来到一条繁华的大街上。他一看不对,转身要往回走,忽听有人叫他:“这不是阿烈兄弟吗?”

回头一看,眼前这人身着锦衣,手摇一把小小的五彩羽毛扇,脸上似笑非笑,正在上下打量熊烈:“兄弟这是进城办事儿啊?”

“是表哥啊。我进城卖镰刀。”熊烈认出他是唐荷的表兄苏琳。苏琳继承了唐荷家的财产,住在城里,天天斗鸡走狗,无所事事。熊烈不喜欢他,但冲着唐荷的面子也得对他客气些。

“啧啧,瞧瞧,阿烈兄弟真是能干。咱家阿荷妹子果然有眼光,没有看错人!”

熊烈听他语气泛着酸味,不想和他多说,就说:“阿荷等我回家,告辞了。”

“哎呦呦,你听听,多甜蜜,有个漂亮媳妇就是不一样,连回家都这么猴急!哎,对了,兄弟且留步!”苏琳说着酸言酸语,忽然想起一事,叫住熊烈,“你不也是铁匠吗?不去参加比赛吗?”

“什么比赛?”

“铸锄大赛啊!你不知道吗?就在前面那条街上,我刚才从那边过来,好多你的同行在那叮叮当当地打锄头呢!听说是楚王下令在楚国大兴农耕,很多城镇都在召集优秀的铁匠,打造农具,锄头镰刀。打得好的有赏,听说最优秀的还要封官呢!兄弟,你不去试试?”

熊烈颇感兴趣:“竟有这种事?”唐荷不让他打武器,既然现在打农具也能扬名立万,何乐而不为呢?

“对啊,表哥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看看,表哥我是时时处处都在想着你们夫妻俩,我是夜夜想,日日想,总是希望你们俩的日子能过好。兄弟你回家可得多跟我妹子美言几句,表哥可是从心里疼着我这个妹子呢!嘿嘿!”

“就在前面的街上是吗?我去看看。”熊烈不理他那一堆肉麻言语,径直走了。

“呸!癞蛤蟆吃了天鹅肉!噎死你,噎死你!”等他走远了,站在原地的苏琳冲他的背影重重地吐口浓痰,一不小心沾到了心爱的五彩羽毛扇上,连忙拿袖子去擦。他还不解气,接着骂:“一个穷铁匠,骄傲个屁!你等着,有你跪着哭的时候!”

所谓铸锄大赛,其实只是以锄代指,比赛有三项,铸锄,锄犁,铸柴刀。参赛者可任意参加一项或多项。现场不但张贴着大大的告示,还有人专门负责解释规则,怕有的铁匠不识字。另外还有两三名官员和十几名军卒在维持秩序。

赛场上有几十名铁匠,站在炉火前赤膊挥汗,铁锤砸在红铁上,火星四射,叮当之声震耳欲聋。十多座火炉烤得方圆十几丈都焦热难受,空气中滚滚气浪涌动,人眼可见。熊烈就喜欢这个场面,立刻精神大振,跃跃欲试。

他走到铸柴刀的一边,抬头看告示上的说明。柴刀虽算是农具,但毕竟是刀,他在家不能再打剑,借着比赛之机打把柴刀过过瘾也是好的。这时一名负责解释的人员来到他面前:“新来的吧?想知道规则吗?规则很简单:限时一个时辰,打出一把柴刀,然后用那边的竹子来试刀,一刀砍上去,砍断竹子少于三根的没赏银,三根或者超过三根的,砍断几根,赏几两银子。最后砍断最多的,还有机会当上铸造都尉。怎么样,要不要来试试?”

熊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竖着一排束成一捆一捆的竹子,一捆十根,每根都有茶杯口粗细。

“由谁来砍?”熊烈问道。显然,砍断多少不只和刀的锋利程度有关,还和试刀人的腕力有关。

“对自己的腕力有信心的,可以自己砍。没信心的,可以由我们军爷替你砍。”

熊烈心中暗想,这种竹子,一般的柴刀一刀下去能砍断两根就算很锋利了,这个比赛要求竟如此之高,显然没想让人轻易拿走赏银。另外,一个时辰最多打出一把良品,要出精品,没五六个时辰是不可能的。自己那把铁心剑,足足打了六个时辰。

赏银对他吸引力虽有,却并不大。但他作为一名匠人的技痒好胜之心此时已经按耐不住,胸中热血激昂。他对自己的技艺和腕力都极有信心,急于想挑战一下这个苛刻的规则。当时头脑一热,就脱下衣服,加入比赛。

有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件,却会影响人的终生,但这些事实际发生时,局中人往往等闲视之,轻率地做出决定,浑然不知自己此刻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退一步风消云散,进一步万丈深渊。此时的熊烈,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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