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6246019" ["articleid"]=> string(6) "731693" ["chaptername"]=> string(14) "第1章 启世" ["content"]=> string(18861) "

还光;

例早各户禽鸣四起,在东门是为常见。

所称东门,此也仅立一门而已,上面的“还光”二字若是认真还能看出一二来,东门历来如此,俗有镇名之称。

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陈小希打镇内跑了出来,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囊,至石柱旁忍不住停下喘息起来。

陈小希自幼在此生长,刚在桌上吃过饭,只是还没来得及喝过一口水便被人推了出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这个他倒是十分清楚。

并没有任何的抱怨,相比起往常,也许这个并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乞求苟活才是最让人为之不耻的。

歇了些许他便上路,还要趁着天明时将东西送到回来,晚了还不知道挨多少骂话。

陈小希十来岁的个子,显得极为的瘦弱,不过体力却是极好的,临晚红霞正好之时他便赶了回来。

身上的衣物湿了大半,可见他这一路上可没有歇气的时间。

时间并不算晚,他只是想在所有人面前表现的好一些而已。

入了镇门,往东走数十丈再转个身便能看到一个宅院,门前早有一个人等着他的到来。

将陈小希带进了宅院中,又往偏处给他寻了一个住处,虽不见屋内有置身处,他还是吩咐道:

“你往后就住这里吧,明天再去抱些杂草来将就,这大热天的有些杂草也就够应付了。”

不管他说什么,少年皆一一点头应了,此时他只想倒下去好好的睡一觉。

这叫做陈府的宅院住着许多的人,陈小希住进来后会多不少的事,往后几天都是帮人跑腿,来往在还光城之间替人送些东西。

倒也不是白帮忙,多少会有些费用,虽然不多。

如此过去了十数日,陈小希有些累了,晨早不经意睡过了时辰,直至有人踢开了门他这才惊醒过来。

踢门的是一个脸色有些微微泛白的中年人,看着有些阴柔,进屋来他直接将陈小希揪着耳朵给提起身来,喝声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我那些个布料这时候还不送进城去,你想等什么时候?还想不想吃饭了,门口那狗想吃东西还得摇一摇尾巴呢!”

知道他说话难听,今天倒是头一次碰上,少年也不敢顶嘴,连忙起身去忙,不只是他,还有别个等着呢。

比他尖酸刻薄的大有人在,这要是当着众人的面嚷起来,那更叫人心烦。

今天的东西多了许多,好在并不是靠人力搬运,有人好心租了辆车过来,只是要的价有些高,这一趟跑下来,算下来也就够自己吃的。

心中有些苦涩,却也没有办法,少年只得赶车前去。

才出了镇门不远,一个人影恍眼间突然出现在了大道正中,惊得人慌马乱。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的停在了其身前,见那人也不是行动不便的老人或盲者,陈小希叫喝道:

“前面的人让开,一会要是被这马给踢到了,我可没钱赔给你。”

往常要是遇到缠事儿的人,每每说出这样的话便没有人再纠缠了;毕竟这一身的破烂衣服实在让人看不顺眼。

说起来眼前的人也不像之前来缠事的人,他的身装衣着即使是在还光城也不多见,像是有见识身份的大人物。

话才出口,一个眨眼间那人便到了身旁,将手中一张纸给了陈小希,即言道:

“习得字诀,可明其中之理,若想脱离这凡尘俗世,切记不可显露奇异之处,待十年后我送你一桩大机缘。”

话说完他便转身远去,也来不及多问他什么,陈小希只是将纸张收好继赶路去。

恍过十来载,他半个字不识,前后又经十数日的询问这才将字迹识透,照其意而修,经有半载方知其中奥妙。

经十数载冷暖,他倒明白人情世故,知道替这些人做事不是长久之计,便刻意的去讨好一人,又经两月之时这才拜在了一个铁匠手下做学徒,终算是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这铁匠在这里也算有些名气,说话也没有那么难听,只是有些自私罢了;这里又有谁不自私呢?

做了半年的学徒,陈小希也算有了一门手艺,在谈好了工钱之后便一直跟着那师傅做事,生活这才算彻底稳定下来。

那铁匠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年纪也同陈小希一般大小,懂事的时候就被送去念书,陈小希倒是跟他识了不少字。

这也是一个不好学的主,还常在外面惹事,也让他连累被人打过两次,应那先生之言,陈小希从未在人前显露过什么。

尽管许多事已经可以自主。

后来也见过那先生几次,这让陈小希更不敢大意,接人待事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

因为陈小希并不想像他们一样;一生之计为一艺,一生之迹为一地。

朝起夕落,百载不曾有变,或有变化,那也只是云雨雷电的刹那罢了。

因十分好学,时间久了他收了不少书在屋中,虽眼尽不过方圆,却心知世间之大,天地之阔,人才之足,数不尽也。

春雨不知几回致,秋叶飘零雪中藏。

夏蝉鸣过昼夜知,冰河浮动秋风现。

愰眼十年之期便至,昨日陈小希并没有再打坐修息,实是睡足了一天。

“师傅,我今天再帮你忙活一下吧。”东门一座宅门内,陈小希揉着眼睛走到了黑胡子面前,语气显得散懒。

那黑胡子便是此地最有名的铁匠,一张脸几乎就只看得见眼睛,其高足过八尺,看着极壮,因模样如此,众人唤了个“黑胡子”的名头。

“小希你来得正好,我这两天还真有点忙不过来。”黑胡子扫了他一眼,应着脸上一笑,将身旁两个火炉烧得更旺。

宅门上“陈府”二字早已经看不清,此时能看到的仅仅是残破的门扁,陈小希是这座府门的主人,不过门内他的栖身之处仅仅是一间不大的屋子。

宅院颇为宽大,地上有不少干枯的菜叶,即使每每有人拾取。

在二人沉闷的打铁声中这里很快便聚满了人,都是买卖之人;上有老者,下有孩童,无一不足。

当正午之时,一个光头大汉来到了一旁的茶棚下,那是陈小希打理的,给他烧去茶便没有再管他。

“小铁匠给我拿一把大刀来!”茶棚下大汉突然这般大声喝叫,将茶盅拍下,模样看着十分凶恶。

陈小希应声抺去汗珠,取去了一把五环长刀,双手递于面前。

打量了一眼长刀他又问道:

“这刀嘛价?”

闻其声恶有变,陈小希仍静答:“十九星仔儿。”

“就这破刀十九星仔儿?这谁给定的价?”听得陈小希的报价他脸色更横,大声喝问,四周皆有目光瞟来。

“这是师傅定的。”回头看了一眼那黑胡子,小希如实的回答道。

“师傅定的就让师傅来,你说嘛话,给我一边去!”

话说到这里那黑胡子这才跑了过来,低头笑道:

“这位爷,近来不安宁,价随着变的,卖得少了传出去我也无法立足,这刀防身足够,爷你看要不要……”

“行了,行了,我张老三也是立业城有名的主,看你也算老实,就仗你一回,找徒弟找个聪明些的,跟木头一样……这茶水也是,泡的什么玩意,喝了还更渴了……”那大汉取过刀丢下刀的钱便大步离去,空盅随手摔在了桌上。

“茶钱又没了……”陈小希轻叹了一口气,将茶盅收拾放好,只见一边游来了一个妇人,她执枯叶扇去细汗,直接就坐在了茶盅之前嚷道:

“小学徒给我送盅水来,那不相识的你都胆小不敢收钱,我的你想必也不好意思收去吧?”

出言许久,却不见陈小希有动作,只是回去继续加水打器,她见此嘴更加尖哨:

“嘿,你这脸色摆给谁看呢?刚才你怎么站哪儿屁都不敢放一个?你是看老娘好欺不成……”

任她话多难听,陈小希并不为所动,加水过后直接将摆好的茶盅收起,回头便去打铁,见他如此那妇人更是叫嚣,嗓音一时间与那震耳欲聋的打铁声不相上下。

这样的事常有,但是后面这一幕却是院中一众没有见过的,往常遇到这样的人,接着上去蹭点好处那小希是默不作声的,偏偏今天那妇人去发生了这样一幕。

打铁声在喧闹结束后多了一丝节奏感,夕阳红霞之下宅院中只剩廖廖数人,不过多是衣衫褴褛的拾弃叶之人,仅有一人不同而已。

那人缓步坐定,只听他念道:

“一片霞光落四方,彩放人间各样芳。

奇木欲盖天边红,不盖雷声震九霄。”

他手中不时拿有长扇,每有十来天便能看到他一次,来此从来不买任何东西,有时仅仅是转上一圈,有时又会在这里坐上半天。

人多喧闹之时他很少出现。

身上的长衫有“云”的纹路,做得十分的精细,看得出造价不菲,发束三归,看上去三十余岁,唇红脸白,气稳如常,不似寻常人。

凡遇到他的人对他都十分客气,尽管并不认识他。

“剩下的两把刀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送点东西。”宅内那黑胡子灭了一边火收拾了东西对陈小希这般嘱咐道。

“我会打完的,师傅慢走。”小希手下功夫不变,继打着器物,抺汗回应着。

待他打好刀胎之时天色已无多少光亮,早观那先生游至此处,浑身是汗的陈小希此时才抹汗去棚前取盅倒茶。

“就不用再去烧了,既然你茶不敬人了,我从不予你钱财,我也就不喝了。”待陈小希茶水到了面前,他将手中的长扇放到桌面上,抬手如此言阻。

他的一字一语都十分的清晰,不曾听到地方之言,许多人同他说话只觉浑身不自在。

陈小希倒是习惯了。

听他言语陈小希罢手放盅,心中极为不快,对其直言道:

“我并不欠他们什么。”

闻听此辨他也是冷的一笑,答应:

“如此,你也并不欠我什么。”

少年语气更重,开口强调:

“是先生欠我,并不是我欠先生。”

那先生抬眉看向他,笑问:

“哦……我又如何欠你了?”

陈小希十分认真的说解道:

“三年以锻形,六年出其锋,十年而磨一剑,今正是成剑之日。先生十年前说过,十年之期送予我一个机缘,而今日正巧十年矣。”

陈小希说着自顾着喝起盅中凉茶,那长衫先生则拿起折扇扶风过梢,笑而不语。

“先生是高识之人,该不会晃骗我十数载吧?”将手中的茶盅推到了一旁,少年没了先前的悠闲,心神不宁,显得有些患得患失。

见此他倒也不定言,只是言起玄虚:

“会不会就看你这把‘剑’怎么样了,如果只会打铁烧茶的话……”

听此陈小希眼中闪过一缕光芒,侃侃而谈:

“出身不定前程,前有闻向国诛武侯齐公屈身菜市之中,三十六载出山,三载定万里山河,有楚国林公……”

静听时许,所言虽颇有识学,可并没有让那先生满意,少年自觉说到精彩之处时,那先生反而开始摇头,少年见此声音不由得慢慢息弱。

“此些言语多为定国大业,如此诉说确实不着实际,不过我不止心中有计,这一拳近三百斤的力量,已非常人可及矣!”少年言语之时突然打出一拳,拳风将先生发梢吹起,然他稳居不动。

这让少年心中不由得对他又高看了几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试探了。

只是每每回想也觉合理,自己有如今之实还是他当初传会日卯而起,运气而作,亥时而息,归阴避阳之法。

“你现有一十九了吧?”放下手中长扇,他突然有此一问。

陈小希应道:

“已虚入二十。”

“……”

回答着那先生再无言语,只是缓缓起身走向宅门而去,少年欲言又止,待他出了门去都没有开口说出半个字来。

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待那先生消失在视线中时他连忙跑了出去,见先生立于门前他轻喘了一口气。

外面一个肩负车绳的汉子正拉着一车杂草前行,杂草上是一个与陈小希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便是看着这位少年微微出神。

“少年眼中有光,心中有业,何不足矣?可惜……”先生叹气而言,这句话的细意让一旁的陈小希思之无解,只是旁问:

“齐人,家国大业,即已为此,先生又何故叹惜?”

没有回答陈小希的疑问,他抬头看向了林木上那停息的飞鸟,手中扇反指过去,问道:

“你觉这飞鸟如何?”

观那飞鸟片刻,陈小希答道:

“不受天限,山河皆游得,是……”

“俗言!此物地中觅食,视鹰弓而避之,力不过落叶尔尔,十载而亡,这天限岂是此等无灵之物所不受?”原本平静随和的先生不知何故生气,叱罢取出了一块玉令,交与陈小希后又言:

“此便是我送予你的机缘。”说完他转身便走,得到这块玉令的陈小希也再没有了之前的担忧,只是细观着手中的玉令。

“十年磨一剑,万剑一归宗,人活有百载长矣,又怎谈归一成宗?”

那先生远去后又传回这样一道言语,本心神在令的陈小希抬头看向了他远去的背影,当初他传修身之诀时也是如此漫步远去。

“十年尚如此,先生所言万剑一归宗,力可破山河矣?万世而不陨?”喃喃着着陈小希用力摇了摇头,自嘲道:

“此乃移山填海之能,非天间怪力古神不可为之,又何故多思?”

怀玉令而归,陈小希百十息间便将剩下的器物打造完,最后将自已跟着黑胡子多年积存的精铁取出,在两个火炉连续的焚烧之下固出一把二尺长的短剑胚胎。

将剑置于浅水处细锻,至辰时剑才成型,此时已然有不少人早来抢占据地利。

手中拿剑正巧遇到黑胡子到了此地,他倒是一眼看出了此剑非往常凡品。

“这剑小希你是哪里找来的?”上前恨不得从陈小希手中抢过剑来细观,然手慢一步他只得如此问话。

尽管这一夜下来手臂十分的酸痛,陈小希还是比他灵活许多,退到一旁拒道:

“我就要带走,就不给师傅看了。”

陈小希的话在众人听来极为怪异。

暗觉陈小希比往常灵活太多,他没有继续上前夺取,只是就话而问:

“小希你这是怎么了,我黑胡子待你不好?你祖上基业就在此处,你不守在这里,你想去何处?”

不过数言之时,四周便已经围来了十数人,多是早来的买卖之人,他们都熟识陈小希。

陈小希在还光镇也算小有名气,毕竟这整座宅院都是陈家的,十六年前陈氏官将皆占,也是风光一时。

只是祯山战败,军令连带一族,陈小希那时年幼,受圣恩宽厚这才活下来。

家业虽大,却仅剩下陈小希一人而已,还光再无陈氏第二人。

自记事起陈小希只知自己是流浪在外,陈家的宅院让人占了三年有余,尽管属名而归,在这若大的宅院仅仅得到一间小小的栖身之处。

相比起外面拾物而食,择林而栖,陈小希本能的选择在这里帮他们做事以得到住食之优,待懂事之时这些人已然在此“生根”,再想让他们走难矣。

不过自遇先生后陈小希便再没有想过让他们离开,而是想着哪天能自已走出这里,走出这个还光城。

“去哪里都行,总能找到一个栖身的地方。”用架子上残破布条将剑裹起,陈小希缓缓回应道,此时的他已然不管这些人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十数载不曾变过,陈小希早已经厌倦。

“世道遂乱,外面刀兵四起,七尺好汉都多是有去无回,你这患的什么疯病竟想着出去?快把剑给我,好好跟着我学好这门手艺,这够你受用一生。”

这般好言劝着,一旁又有熟人屑道:

“就他这种不知好歹的孤秧子管他做什么,别说死在外面,就算现在死在这里也没有人管他收尸。”

“小希怕不是生病了吧?要不去找个医者看看?”

“……”

这些人的言语刚开始还让陈小希气及,回想当初先生所言,心境慢慢平复下来。

“先生让在此安生,先言道是为了磨炼心志,此是重中之重,浩大处,大世可容,这市井之人矣,有何忍无可忍之处?”

这般想着陈小希不管他们如何,钻进屋子中拿起这些年存下的财物。

出门来陈小希只是将宅院的地契交给了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老者常来,今有六载有余,人虽穷苦却十分实诚,半生未结一亲,却路边领得一个六岁大小的姑娘作女儿。

他倒好心,当作亲人一般对待,吃食不顾己,皆顾她先,也没得什么手力,只是奔赴送些东西,求得些施舍,更不少受人谈笑。

“这陈家内宅外地我便交与齐老了,来日有时,这陈家的东西还是属我,若久久无归,这一切就送予齐老了。”陈小希直言明送,这一开口门外之人无不眼红。

陈家这内外之地可占这“还光镇”小半有余,若能得其十之二三,可谓半生不再愁,如今这陈小希却这样送给了一个路边的花子老头?

“陈小希你这是什么意思?师傅我教养了你十数载了,你却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这十数载没得过你什么好处,今天你却将唯一的一个好处送予外人?”

高出陈小希半个头的黑胡子直接拦了过来,没有让陈小希就这样离开的意思。

其余人见状也是围了过来,陈小希左手横推出去,趁围来众人被推开还未站稳之际大步跑了出去,一路向还光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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