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6243726" ["articleid"]=> string(6) "731092" ["chaptername"]=> string(14) "第8章 离观" ["content"]=> string(16988) "

在张仙长等人抬回一具焦黑的尸体后,一向没有女眷留宿过的乾清观忽然多了个绝世美人。

美人连着三日下山游玩,被城主看上,逃回道观中后第二日便离奇死了。

怎么死的?

张仙长穿着玄色法衣望着底下珠光宝气的男人,眉头都不动一下道:“心疾而死。”

“放屁!她要有心疾?那全天下女子都有心疾!那天跑的比兔子还快城主您是没见着,身手比我手底下这哥仨还利落。”

“你若不信。”张仙长总算舍得给个眼神给他:“小朴,把那位姑娘的尸体掘出来给他们看看。”

“啊,啊?”小朴吃惊,“这,不大……”

“不大好吧。”坐在轿上的男人喝了一口茶,笑道:“尸体就不必掘出来了,敢问仙长,美人死时尸体什么样?”

“尸身完好,唇部青紫。”

话音刚落,从远处传来一阵吵嚷。

张以清脸色沉了沉。

身边几个小道立刻质问:“城主这是何意?是信不过我们乾清观吗!”

“哪能啊。叶某一见钟情于此姑娘,名字才打听到就听闻人死了,这不是想看看么。”

四个穿着家仆衣着的人将棺材放下。

身边几个青衣小道义愤填膺地跟家丁互喷。

“既然棺材都已经被掘出来了,城主就自己看看吧。”张以清不跟他废话,扫了眼那几个小道,“回来。”

他一发话,几个小道愤愤闭嘴,瞪着家丁们乖乖走到一旁。

棺材板费了好大力气才被撬开。

由于山上终年严寒,死的时间也不长,只隐约散发出一丝臭味。

城主下了轿子,对棺材里的美人又看又摸。

动作有几分猥琐。

张以清忍不住高声道:“城主,斯人已逝,多少放尊重些。”

“嘁。”城主忍不住笑出声,那张俊逸的脸上却是多了几分悲意,“抱歉,仙长,我当你哄我。没想到,她真去了。”

他的声音哑的厉害。

一时间,倒没人再说话了。

“可否问下美人名字,家住何方,年几何,为何会葬在此观。”城主摸了摸棺中人的胸口,他的袖子极大,几乎盖住了女人的整个上半身,是以无人知道他手下做了什么。

“我只知她是流浪歌女,原本是云鹤观救下的姑娘,为治心疾到此。”

“那,那位陪她来此云鹤观的女道呢?”

城主不依不饶。

张以清定定地看他。

一个正常人,再怎么出格,问到出身就该停止了。

二人对视,一个防,一个进。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女声。

“我的妹妹啊!”一声哀嚎响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群家丁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灰影猛地半扑进了棺材。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走的如此早!令我黑发人送黑发人啊!!”

“……”城主猛地将手缩回。

哪来的深井冰!

就见哭丧的人才嚎了两声,立刻将矛头指向了他:“摸我妹妹的胸你想做什么!死变态!恋尸癖!猥琐猪头三!”

“我,我不是……”

“不是你大爷!你看把我妹妹的胸揉成什么样了!你敢说这手印不是你的?!”

“你,你,我……”城主瞪着面前的女孩。

双十年华,着一身劲装,高束马尾,眉眼五分英气五分冷清,端的是个中规中矩的美人,可如今这世道,男人都偏爱小白花,这朵霸王花怎么看怎么会咬人。

最重要的是,她口口声声说死的人是她妹妹,可这俩看着压根不像,不仅不像,这压根就是两个不同的模子。

“走!”他气得脸都绿了,今日不是闭观日,周围已经有吃瓜群众探头探脑。

他还要在这地界混,得要点脸。

林发发气喘吁吁跑上来时,恰好撞见一行人离开的场面。

对上一个颇为眼熟的男人视线,林发发瞪了他一眼,呲了呲牙。

那日追过她和宁野的家丁们不甘示弱地瞪回来。

直到那一行人消失在竹林转角,林发发才收回视线,揉了揉瞪得发疼的眼睛,跑回道观。

到了后院,隔得老远就看到重铸肉身的宁野趴在棺材边。

她走上前才看清这女人在做什么,登时满脸通红。

“宁姐,做人至少……不应该……”

“啥?”在揉胸的宁野一脸痴笑。

“……”

张以清看不下去了,吩咐人把棺材抬回土坑。

到了傍晚。

宁野借着两姐妹生前约定死后火葬的理由,不顾小道士们劝阻,一把火烧了棺椁,以绝后患。

白日里她早就回到了道观,目睹了这一出戏。

等城主走了她才问过林发发。

果然不论到了哪,只要还是人间,对于借尸还魂一类的事格外敏感。

她不确定今天来的城主抱着怎样的目的,今天这事却给她敲响了警钟。

也不知道张以清私底下给她擦了几回屁股。

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死去,犹如昙花一现,美丽的人与事,总会让有心人记住。

她之前的世界已经回不去了,现在这个世界可得小心着过。

又过了几日。

好吃好喝养着,重铸身体带来的不适逐渐消退。

某日,林发发望着练习箭术的宁野,忽而感慨了句:“宁姐,你现在这个样子和刚来的时候有七分像呢。”

“是嘛。”宁野漫不经心地回应,抬手一箭射穿了靶心。

“你跟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

“也行,反正无聊。”

宁野讲起了她以前的生活。

她爸妈在她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离了婚各自成家,将她丢给了爷爷带。于是她从小跟着算命看风水的爷爷大江南北的跑,学武术,学刀箭之类的武器。

当然,也学会了三教九流的玩意,溜门撬锁,吹拉弹唱,什么都沾。在社会底层滚打也是需要机灵的脑子,她就这么一路还算顺利的长大,年年拿奖学金,直到考上985。

听说爆破专业毕业工资高,她想都没想就去了。

结果,爷爷一死,她一睡,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当然,最后一段是不能这么说的,她总得润色润色,把与人私奔又被抛弃这段加进去。

不然怎么解释她突然奇装异服出现在破凉亭。

又怎么编排她的身世来历。

林发发不愧是小白花,任凭宁野瞎说一通都信以为真,眼泪汪汪地扯着块手帕抹眼泪,口中嘟囔:“太惨了,宁姐你真是太命苦了。”

自己编的太过了?

宁野挠头。

为了转移林发发的注意力,她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转而问起小白花的人生经历。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淦。

人家居然是亡国公主。

宁野正在舞刀弄剑的听到这开场白差点没握往自己脚背上插一刀。

“我六岁时跟着宫里的嬷嬷跑了出来,我娘说去乾清观,总会有人能保下我。结果我们才跑了没多久,嬷嬷就被流民奸污后杀了分食。我身边四个嬷嬷,在那天晚上都死了,我特别害怕,一个人跑啊跑啊,躲进了山洞,才活下来。”

宁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身上没钱,只有些首饰,全摘了下来涂黑了脸,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就只能在山上走。我又不认识路,就漫无目的的走,我以为我会死,但冷烟姐和吕茶姐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宁野坐在林发发身边的台阶上,伸手揉了揉她的丸子头。

“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不做公主了,我也要跟她们一样,做个行侠仗义的道士!匡扶百姓,悬壶济世!”

这画风有点哪不对?

宁野想了想,问了句:“发发,道士的地位很高吗?”

“不高呀。”

“那为什么……你逃亡的时候你娘要嘱咐你去道观?”

“乾清观是特殊的。”

宁野疑惑地看她,林发发四周张望了好半天,确定没人这才压低嗓音在她耳边道:“听说张仙长是玄龙转世,能预知万物,包括感知帝王。他降世那日天有异象,比皇帝还有排面,七岁就进了皇宫成为国师祭司,预言从不出错。后来……”

“发发,宁姑娘,你们在这做什么?”几个小道大包小包地路过,看着两人咬耳朵。

“练箭呀,累了歇会。”

“原来如此。这几日你们若是无聊也别下山了。我们要开始封山啦。”小道士们通知完就要走。

宁野眼疾手快抓住一个吊车尾的小道,连忙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打前的几个回头看了看走了,被她抓住的这个有些急,但还是耐心道:“这几日南边刚打完仗,如今这世道生存艰难,打完仗没收拾完的尸体腐烂了,有流民……”

小道看了看这两人,勉强将剩下的话说完:“……当肉捡回去吃了。”

见她俩还算镇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也不知怎的,发生了瘟疫。流民扎堆,一传十,十传百。现下城里也有苗头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尽量别下山了,我先走了。”

“好,保重。”宁野应了一声。

等到小道跑远了,林发发一拍脑袋像想起来什么,急道:“忘了问了,他们是不是要下山!”

“他们下山怎么了?”

“只要遇到这种事,乾清观一动,云鹤观和其他道观肯定也会一起动,冷烟姐她们肯定会去。”

“别急,我们先去前殿看看情况。”

“好。”

两人急急忙忙跑去前边,刚到拐角就见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声势浩大。

宁野连忙拽住林发发蹲下,透过围栏的空隙往外看。

发表演讲已经结束。

张以清一身青衣打头背着一个巨大的药箱,领着十几名同样背着药箱的弟子走出了山门。

剩下的百名弟子背着各种杂物也出发了。

道观登时冷清下来。

一名身着道服的垂垂老者拄着拐杖,身边还有几个小萝卜头,最大的那个看样子也有十岁了。

“师傅师傅,仙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办完事就回来了。”老者摸了摸最矮的孩子,花白的眉毛下,浑浊的双目忽然一转,正好对上了拐角处鬼鬼祟祟的二人。

老者和蔼道:“你们就是云鹤观的吧。”

“是。”两人应了声,也不心虚就这么走了过来。

“这段时间别乱跑。染了瘟疫就不好了,等会我让小南给你们送些药草,每日熏熏。”

“张天师,这次瘟疫很严重吗?”林发发忙问。

“严重啊,死了几万人了,封村了,前几日说是屠村了。如今,蔓延到城内,城主都跑了,没人管,管事的又昏庸无能,又要下令屠城了。”

“那,我师兄她们也去了吗?”

“都去啦,云鹤观还是第一个去的,在村子里差点被当成村民给杀了。我们前几日才接到她们的来信,这才决定去。”

听到冷烟她们差点被杀,林发发一下子就慌了,随即她泪眼婆娑望向宁野:“宁姐,我不能陪你呆在这了,我要去找我师兄她们,抱歉。”

“小丫头,你去帮不上什么忙。这瘟疫来势汹汹的,你安心呆在这,你师兄她们才能放心。以清走前也嘱咐我了,务必照顾好你们。”

“可,可……”林发发急坏了,那眼泪跟豆子一样往下掉。

宁野本来不想管这破事,一想到冷烟她们又狠不下心。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何况自己死后福利待遇都还不错,就是染了疫病死也不知道算不算寿终正寝。

她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终于狠了狠心道:“天师,我等生存于乱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虽不知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但也愿尽一份力。还请天师告知我们地点。”

这些文绉绉的酸话自己怎么说出口的……

宁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猫病。

林发发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还有几分疑惑,跟着连忙加了句:“天师,我们都愿尽一份力,求您成全我们吧。”

张天师看了看她俩,又盯着宁野瞧了一阵子,问:“身体没事了吧?”

难不成他知道?

宁野如实回答:“还有点小毛病,过些时日就好。”

“行,别太劳累。”说罢,让一个小萝卜头给了她一份地图。

宁野展开一看,眼前一黑,差点脱口而出,不去了!

这他娘的远的有点离谱啊!

“在这。”张天师指了指地图中不起眼的一个小黑点,“别骑马,容易被劫,步行需八日。你若是快点,现在还能追上以清他们。”

“那这个地方是……”宁野指了指远的离谱异常明显的一个大黑点。

“我吃黑糊糊的时候不小心点上了……”小萝卜丁羞涩道。

“……”八天。

步行八天……

算了,还是去吧。

宁野长吁短叹回了自己居室打包收拾。

两人行李少,很快就打包好了。

临行前,张天师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玉牌牌,若是遇到什么事拿出来能挡灾。

乱世中,比起权贵军队什么更有保障?

是乾清观的玉牌牌。

三百年老道观,救世济民,匡扶天下,在每一个百姓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再凶恶的匪徒都会放过乾清观,再恶毒的君王也会将他们放行。

总的来说,就是拿了一块通行证加免死金牌。

“不过,现在造假的也多,那些发现玉牌造假的都会被杀掉。众所周知乾清观不收女弟子,也不收女眷,他们要是发现我们是女子,肯定怀疑我们偷了乾清观的玉牌。”

换了男装的两人走在路上,林发发忧心忡忡。

宁野拿了根红绳在编绳,编好后将这块玉牌套进了林发发脖子上道:“你可少操点心吧,要是遇到事我罩你。”

林发发差点落泪。

她被自己师兄们保护的很好,如今因为她,向来不爱搭理这些事的宁野也陪自己走上了这条路,她会不会太没用太任性了?

正在编自己这条红绳的宁野没听到林发发吱声,奇怪的扭过头,就见这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又含了两包泪,顿觉哭笑不得:“哭啥你?有大哥罩你还不好?”

“太好了。”

有同行的人,真的太好了。

宁野掐了她一把嫩滑的脸蛋。

别的不说,自己这开局还真不错了。

在这个世界才过了几天,就已经听闻这么多骇人的事,战乱,吃人,吃土,当奴隶……

而她一开场就被云鹤观的人捡到了。

好吃好喝,也没饿着。中途虽然发生了事,还换了个身体,但也相当于整容了,如今这身体她相当满意。相比起那些饿肚子吃尸体的百姓,实在是好太多了。

她本来想感谢一下自己爷爷,可那小老头也不知道到哪去忙了,从她换完身体后一直没见到他。

两人走在路上,沿着乾清观的人留下的脚印一路追赶,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赶上了。

张以清看到她们的那刻直接皱眉,斥责道:“胡闹!”

“先别骂人。”宁野及时打断施法,“她,要去找冷烟姐,尽一份绵薄之力。疫区这么多少人,你们才多少人忙的过来吗?多一个多一个帮手嘛!”

“那你呢?”他问。

“我还算有点……防疫经验?总之,不是废人。我能打啊!你想想,这么多人混乱下总会出点事,你道观里的多是偏文,你带着我,相当于带了个保镖,不是,镖师啊!”

她胡搅蛮缠,五分真五分假的话还真把其他人说服了。

张以清:脑壳疼。

下了道观,离开了那片终年严寒的地方,初秋的季节倒还算暖和。

夜里,一群人在林子里休息。

他们餐风露宿习惯了,苦了宁野。

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再苦再难头顶也还有片瓦,身下也有硬邦邦的床垫。再不济,还有派出所。

于是这一晚,宁野压根没睡好。

蚊虫鼠蚁。

夜里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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