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十年冬，年关将近，往年这个时候热闹的小镇，却没有半点年味。
半月前，有人血溅翠花楼，将乔生等一干人等尽数被杀。
翠花楼中的屏风之上，只留下了“替天行道”的四个大字。
一时之间，满城震惊，据说县老爷更是哭晕了数次，发誓要严惩恶徒。
而行凶之人也非旁人，正是小镇中极为出名的说书先生，李阳。
李阳的画像也传遍了小镇，官府更是开出了一千两的悬赏捉拿。
一时之间，巡捕，官兵，游侠，就连走镖之人都蜂拥而至。
几天后，菜市口押送了一名要犯，据说乃是十恶不赦之人。
而这人，小镇中也极为熟悉，正是曾经的街头混混，二狗。
不少人拍手称快的同时，却有美妇提着小蓝，带着酒菜，前来送行刑前的最后一口饭。
这美妇正是面片汤美女，柳姑娘。
到底是柳姑娘心善，前来送行，二狗满含热泪，却没有说一个字，囫囵吃了两口，一口大刀斩下，结束了不足二十岁的性命。
柳姑娘穿着一身棉袄，脸上却不知是被冻红的，还是被吓的。
所有人都知道二狗的死得冤，但翠花楼事件必须有一个交代，而二狗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在这场灾难中，只有这位柳姑娘幸免于难。
她像往常一样，望着那个方向，但却怎么也看不到平日牵驴的人了。
她知道李阳为何杀人，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了自己这个残花败柳，真的值得么。
正当她从菜市口回到熟悉的家时，一声“阿娘”，直接打破了这寂静。
柳姑娘大惊失色，直接跑回家中，正好看到黑影一闪而过。
而那黑影抱着的正是她的女儿，柳姑娘一个点脚，却是一跃而起。
这一跃便是三丈距离，之后数次在空中踏步，追击那黑影而去。
这柳姑娘竟是个武林高手。
一个梅花镖从黑影的手中飞出，柳姑娘在空中又是一个跟头，躲了过去，只是这时再没有助力，落在房顶上。
这时也看清了黑影，黑影身穿夜行服，虽看不清面貌，但却能看清是名女子。
黑衣人轻蔑的笑着，“柳如是，你可让我好找啊，躲在这个小镇，你以为我就找不到你么，还不速速与我回去请罪！”
听到黑衣人如此说，早有准备的柳姑娘，心中悲戚，道，“还请尊主见谅，属下却有不得已的苦衷，小女年幼，受不得这些，还请尊主放了小女。”
“阿娘！”
一声怯懦懦的声音传来，却是黑衣人怀中的女儿醒了。
“一入凤栖阁，终为凤栖鬼，汝天资卓越，若能好好修行，将来说不得也是大人的助力，只可惜被一恶徒毁了身子，让大人的计划功败垂成，还想妄图躲藏起来，本座真应该立刻毙了你们母女。”
“不要！我跟尊主回去便是！”
情急之下，柳姑娘只能就范，而那黑衣人轻轻一笑，道，“早该如此，放心，大人那里，我自会为汝求情，再怎么说，你也是前圣女。”
“多谢尊主回护。”
柳姑娘回首看了看曾经生活过的小院，那里有着许多美好的回忆，只是在这些回忆中，那个牵着驴的瘸腿说书人，却也是这些回忆的一部分。
可能有一天，他还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吧。
……
崎岖的山路上，牵着倔驴的李阳，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中。
手中拿着一块冻住的杂粮饼，就这冰渣便吃了起来。
与饿死相比，这简直便是人间美味。
当然，还有脑海中柳姑娘那灿烂的笑容。
相信柳姑娘会继续那样笑吧。
这么一想，严寒的冬天，也似乎不在寒冷了。
“此路是我开，此处是我栽……”
正在寒冷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李阳，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打劫了。
衣着褴褛，破衣烂衫，胡子拉碴，与其说是盗匪，还不如说是一群乞丐。
叹了口气，悠悠的道，“我看起来比较弱么？”
其中一个明显是首领的人，看了看他，道，“你一个带着倔驴的瘸子，哪里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也不愿杀生，只要留下这头驴，放你走便是。”
“驴？不行，他是家人。”
李阳摇了摇头，却是直接拒绝了他。
“你这人真怪，可有吃的？”
几张杂粮饼之外，就是说书三宝，还有拐杖，别无他物。
这个首领见他比自己富裕不了多少，同命相连之下，不由为李阳担忧。
“说书人？正好，寨子里大当家过寿，跟我们上山，也好有你口饭吃。”
李阳看着天寒地冻的山岭，实在无路可去，也就上了山。
……
乌龙寨是附近有名的土匪窝，因地势险峻，官府几次围剿不得，穷山僻壤的土匪窝，也没有油水，那些江湖帮派自然也懒得理会。
到了这座光秃秃的乌龙山，李阳才终于知道，什么是穷山恶水，这座山实在是太破了。
倔驴似乎也感受到这些人的不善，驴蹄的步子也小心了一些。
好在这些土匪，并没有加害之意，他们真的很希望来一位说书先生。
一路上，那个自称是五当家的土匪，介绍起寨主的英明神武，简直吹上了天。
这寨主姓尚，曾经做过金沙帮的外门弟子，一手金沙刀法威震乌龙山，更是打退了官府衙门的几次围剿，所以在绿林中很有名望。
李阳也是心中好奇，只是进入乌龙寨，当看到满脸大胡子的三流高手尚寨主时，却很是失望。
这位尚寨主连之前的乔生都不如，仅仅是一个三流高手。
寨主见到说书人，当即很热情的将他迎了进去。
寨主很久没有过寿了，这次不但大摆宴席，并且还有说书人，这对乌龙寨的土匪，可是天大的事情。
许久没有说书，李阳丝毫没有生疏。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土匪都是些优秀的听众，每当李阳说书时，他们都会聚精会神的听，并且在听完一段后，再进行组织讨论，详细将情节拆解。
这么情况之下，说书技能蹭蹭上涨。
李阳都有些舍不得这些听众了。
寿宴之上，大摆宴席，其实也就是面片汤加一些烂菜叶。
这种吃食，对于吃不饱的土匪来说，也是人间美味了。
就在土匪为寨主过寿时，寨门被踢飞了，一个土匪前来禀告，有人打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