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6113755" ["articleid"]=> string(6) "707114" ["chaptername"]=> string(14) "第8章 处理" ["content"]=> string(11152) "

阮南音一连两天没有上班,一是那天等陆盛野时犯了傻,呆呆站在门口许久受了冷感冒了。二是,她又约了一场面试。

第三天到了公司,刚进门,便感觉工位上传来各色的眼光。

她便知恐怕又有些不上台面的流言了。

但他们很快便神色如常,照样与她搭话,亲切问她身体如何,更有主动送些吃食的。等阮南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手里已经捧了不少东西。他们的关怀不见得是假,但那些小心思却也有几分真。人与人的交往大抵如此,若粗心些便能顺遂不少,可惜她却对目光过分敏感,才总是这般疲惫。

阮南音坐下来没多久,才在内网看到一则通知:项目部经理因为受贿与乙方勾结被革了职。

她像是没有看懂一般,重新开始看那则通知,在心里一字一句的读。读到最后,她又觉得眼花缭乱,喉咙塞了棉花一般。

阮南音静静地关掉页面,开始处理今天的任务。她是有这样的本事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无论心情如何,无论周遭怎样,她都能雷打不打地完成目标。

工作是如此,学习也是如此。

初中时,窄小的客厅里,昏黄的灯光下,关在卧室里的夫妻的吵架声,都不能影响她。她握着黑色水笔,一笔一划地做试卷,老旧的吸顶灯里聚集了太多死去的无名飞虫的尸体,斑驳的光影便投射下来。

“你他妈的给家里挣过一分钱吗?今天他找你借五千块钱你就借了?阮志伟你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在兄弟面前装什么大款!”

“我没给家里挣过一分钱,这五千块是谁的?天上掉的吗?你每天就在家里带孩子,跟那帮贱女人打牌享福,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没资格?当年嫁给你的时候,你家里出了多少钱?”

“你敢打我?!”

房间里传来翻天覆地的动静,男人的怒吼声,女人尖利的叫喊声全部都蒙上了一层雾,它们被老老实实地收拢在卧室这个水泥钢筋铸成的小方盒里。

这是婚姻的常态。

婚姻的本质是个体组成最小的可以抵御风险的单元,但是在抵御风险之前,它的表现就只是零和博弈。男女站在盒子里,绞尽脑汁去汲取对方所有的,强调自己所无的。

阮南音不在那个盒子里,但是如果有需要,她也会出现在那个盒子里。

下一刻,女人怒气冲冲甩开门,一把将客厅的她拉进卧室。

“好,我是拖累,我跟她都是拖累!有本事你再也别管我们!”

世界也只是个大盒子,盒子里套出一层层其他的盒子。阮南音只是在不同的盒子中逡巡,客厅到卧室,教室到宿舍,自己的办公室到陆盛野的办公室。

她进门时,陆盛野正在处理文件。

他的办公室采光十分好,落地窗前帷幔飘扬,黑与橙交织得正好的主色调,点缀气氛的艺术画作,只给人一种明亮简洁的科技感。但唯一不同的是,陆盛野身后挂着的巨幅耶稣像。浓郁的宗教气息并未使得它与这里格格不入,反而很是和谐。

陆盛野的外婆是名信教的英国人,这也是陆盛野的灰色眼睛与深邃轮廓的由来。

这幅画自然也是她特意送过来给他的。

画幅中,十字架特意以金箔与宝石粉末做了点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们在陆盛野的黑发上打下了细碎的光,也投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阮南音有一瞬间想笑,感觉他才是那个背着十字架的人。

陆盛野抬起灰眸,见她来却笑,“感冒好些了么?我昨晚回到家还听你有些咳嗽。”

“小感冒而已,今天不咳了。”阮南音缓缓走过去,坐在他面前,又道:“刘经理那件事。”

陆盛野一手支在下颌上,并不意外,甚至了然。他从容地望着她,淡淡道:“怎么了,你和他很有交情?但是太晚了,人都走两天了。”

他的薄唇勾起弧度,“当然,我是说另一个走。”

“我对说我闲话并以此为乐的人可没有这么大同情心。”

阮南音也勾起笑,但面上仍是冷淡的样子。

“哦,既然不是来求情,那——”陆盛野伸出手,开始摆弄她额边的发丝,“是来感谢我的?”

阮南音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头发解放出来,又道:“感谢自然是要感谢,只是感觉陆总还真是手眼通天,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也能劳您打架。”

“那个项目已经过去半年之久,也能被翻出来定罪。”她笑吟吟的,黑眸却冷清至极,“该说不说,我翻旧账也不过是在记忆里倒腾,你翻起来恐怕是连夜住在公司打着手电筒翻卷宗吧?”

“不至于,科技还是很发达的,尤其是我记忆力很好。”陆盛野被逗笑了一般,宽阔的肩膀微微抖动,灰眸眯起来,快活极了,“再不济,我也有好几个秘书。”

他蓦然正色,故作正经道:“当然,严正声明,都是男的。”

陆盛野惯会如此转移话题,他们的对话被他轻松带向这种氛围。特别是他这张天生英俊多情的脸,一笑起来,多半让人沉沦于他带来的氛围之中,忘却最初要说的话。

但阮南音偏偏又是一个绝不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人,她的专注毋庸置疑。不过她却没有再用充满计算与妥协的言语将话题绕回去,而是直接问道:“东泰传给你的消息?”

东泰正是那天下午她约见会面的公司。

“我以为你会猜阅传。”

陆盛野收起了笑,不咸不淡地道。

阅传是她昨天面试的公司。

阮南音闭上眼片刻,她神经剧烈跳动,血液聚集在额头一般教她脸上也发热。她睁开眼,开始寻找一切可以反光的物体,好验证自己是否红了脸。她的视线缥缈许久,找不到合适的落点,又只能狼狈地停在陆盛野那张脸上。

她道:“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安心留在这里?”

陆盛野反问道:“那需要我设立督察委,专门抓谁管不住嘴?”

他话音泛出点狠劲儿来,却大笑起来,“完了,说出来我居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看来我果然昏庸。”

“你怎么会昏庸呢?我们之间的事成为公司轶事都多长时间了,你不过是觉得他们左右都得巴结我,一点难听话一点小绊子算得了什么。你哪里会在乎呢?身居高位的是你,最不堪的话也得绕开你。”阮南音嗤笑一声,怒火点亮她的眼睛,“你开除他说到底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是我的错,忘了你陆家是多鼎盛的豪门,这点事自然瞒不过你。”

陆盛野安静地倾听她的话,手指摩挲起来文件的字,手背的青绿色血管微微鼓动。许久,他等她说完了,才伸出这双好看的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低头望着自己。他的灰眸锋锐至极,紧紧将她的脸映在瞳孔中,语气却温柔地像是哄着孩子一般。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南音。”

阮南音下颌微微发红,黑眸沉静,“是吗?”

“是,可惜你猜错了。”陆盛野又笑道:“我是在开除他后才得到的消息。”

阮南音一个字也不信,但她知道,她要顺着这个台阶下。刚刚按捺不住爆发的情绪已经是极限,她再继续下去,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世界就是个大盒子,里面装着层层叠叠的小盒子。但阮南音走过多少个盒子,都永远会回到父母吵架的那个盒子里。这一次由她与陆盛野扮演主角,但巨大的阶级差距前,她却连博弈的筹码都没有。或许曾经有,是青春、是恋爱、是真心。

她柳眉弯弯,面上显出几分疲惫与犹豫,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助与忧伤,“我从来都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和小儿科的小绊子,但我只是没办法接受,明明我有能力,却每时每刻都要成为你名字的装饰品。”

这是实话。

这是她给他的台阶。

恋爱中的人都是疯子,但恋爱过的人,都在追求各退一步的体面。

谈婚论嫁的年纪,人们有这样秘而不宣的社交原则。

阮南音暗暗想:不过她退的一步要大些。

但陆盛野本人的野心显然不止步于谈生意,它已经蔓延到了生活之中。因为他一步都不打算退,他甚至发起了进攻的号角,侵略性的话语不假思索地吐出:“我们快订婚了,也快结婚了,你迟早都是陆太太。我们的名字会永远紧密相连,并列出现在结婚证、房产证、资产所有证明、甚至债券、不动产……一切需要证明的地方上。你应该习惯。”

阮南音语塞,只觉得他荒谬至极,仍冷静道:“既然我以后注定是陆太太,那我在哪家公司也都不影响当陆太太吧?”

这会儿轮到陆盛野语塞了。

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下颌,灰眸紧紧锁住她,却笑着凑近与她交换了一个薄荷味的热吻。热湿润的气息互换,津液交缠,他们的脸颊都染上了红。氤氲的湿意从唇齿之间蒸腾到他们的眼睛里,化作动情朦胧的水泽。

阮南音紧紧攥住他的领口,将他的衬衫抓出褶皱。

许久,陆盛野松开了她,眼尾潮红,声音沙哑道:“看来,你来找我果然还是为了感激我。”

他伸手松开领带,垂落眸光,“只可惜在别的公司,陆太太可就没有陆总这个好用的工具了。”

得到陆盛野算是妥协的话,阮南音松了口气,却又转瞬间为自己这一刻的放松而感到嘲讽。她随意搪塞他几句才转身离开,却又转头问他:“对了,你刚刚说你是先开除的他才得到的消息?所以不是为了我咯?”

她笑着,仿佛是纯然的疑问。但她一点疑问都没有,内心平静地等着他编些瞎话说是移开话题,以此满足惯性退让到麻木的自尊心。

陆盛野转着笔,看着文件,一派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当然值得生气,不过闷气就不必了,所以有把柄的就优先处理,杀鸡儆猴。”

他抬眸对她微笑,“不过儆的不是你这只猴而已。”

阮南音想起来,这是陆盛野醉酒后,他们的对话。

她微微愣住,突然感觉指尖发冷,冷意窜进了血管里,又浸染到了骨头。

原来那天在车里,他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一切都是试探。

也是,浸淫名利场多年的人,怎么会轻易醉酒。

但清醒至此,竟也只会觉得一切都可以处理掉,而过程中所有的伤害都可以被消弭。

" ["create_time"]=> string(10) "16782913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