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女侍卫虽带“侍卫”二字，却非粗武之职，而是新朝特许的“凰仪卫”。
奉敕扈从两宫，司仪仗，检门禁，掌传奏，从六品，得帝后亲选。
敕令写明，须良家才貌，祖上三代清誉，有爵有荫者方可入单。
簪缨世族视其为金书铁券，女儿一旦在录，等于昭告仍简在帝心。
二十五岁出宫还有机会赐县君虚衔，比寻常宗室女更体面。
“替我取那套月白绣暗纹的骑服，束带用素银，不必再添珠翠。”
翌日卯正，天色将明，南薰坊巷子口笼着淡雾。
苏澄扶着撄宁的手刚踏出门，便见一辆青幄油壁车停在阶前，车辕上悬着苏府的鎏金灯。
车帘挑起，探出一只染了凤仙花的纤手，苏府长女苏瑶弯身而出。
杏眼樱唇，身段袅袅，端的是海棠春睡般的娇媚。
“二妹，我接你去李校尉府。”
她声音软软：“你一个人去，恐惹人言，有我陪着，她们不敢多嘴。”
苏澄心中微动：“名单里突然冒出我的名字，可是大姐的手笔？”
苏瑶以团扇半掩唇角：“可不是？下个月我便要入主东宫，太子妃身边总要放几个信得过的女侍卫。外人我信不过，自然用自己妹妹最妥帖。”
苏澄顿了顿：“大姐，我一介和离之身，当你的女侍卫恐怕不合适。”
苏瑶“啪”地收了团扇，扇骨在空中点了点：“怎么不合适？正因你和离了，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敢再求娶，空有世家名却无家室之累，才是最干净的身份。”
她微微倾身：“太子妃的贴身女侍卫，要的是忠，要的是孤。”
“忠，你是我亲妹，孤，你无夫无子。”
“将来我入主东宫，你若立功，赐爵传家，照样光耀门楣。若无功，也无人敢指着你笑话半句。”
她抬眸看向苏澄：“二妹，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事。”
苏澄垂眸：“阿姐想得周全，只是——”
“只是什么？”
苏瑶笑道：“难道你更愿意被父亲锁回后院，等三年后再随便配个高门做填房？
有官职在身，月俸，宅院，鞍马皆出朝廷，谁也拿捏不了你。
和离妇人再嫁难，可若披上六品女侍的铜印，难与不难，就由不得他们说了。”
车外晨风透帘，吹得苏澄鬓边碎发微乱。
她抬手别到耳后，轻轻颔首：“阿姐既已筹谋至此，我自当领命。”
车轮辘辘，一路向前。
车厢里，苏澄端坐如常，双手却交叠在膝上，指尖微不可见地收紧。
撄宁挨着她坐，半侧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姑娘，真就这般应了？”
苏澄没立刻答，只抬手将帘子挑开一条缝，目光落在远处灰瓦的飞檐上：“你觉得不该应？”
撄宁咬了咬唇：“姑娘，别看大小姐说得天花乱坠，东宫，非寻常之地。大小姐将姑娘送进东宫，她倒是睡得安稳，可姑娘往后…”
苏澄忍不住笑：“撄宁愈发聪明了。”
这当口还笑得出来，撄宁撅嘴：“姑娘，您到底如何想的？”
“从一个牢笼跳进另外一个牢笼。”
苏澄收起笑：“大姐觉得进东宫是荣耀，我心气低，却是不愿的。”
她身子往后靠了靠：“再说，当女侍卫，胆识武艺和脑子，缺一不可，哪里是我能胜任的？”
撄宁嘟囔：“奴婢觉得您胆识武艺和脑子都一等一的好。”
苏澄笑看她一眼，也不反驳：“莫多想，大姐考虑得好，但既然是考核，可不是她一人说了算。”
“咱们，浑水摸鱼即可。”
青幄马车停在昭毅将军府前，雾刚散，日头照得门前两尊铁狮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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