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正亨却拦在前头，见他过来，鼻尖冷哼：“苏侯爷好气度！案子既是顾溯惹出来的，你急巴巴替他认下，是趁新贵羽翼未丰，先送个顺水人情？”
“堂堂礼部尚书，竟也学市井钻营，风骨何在？传出去，不怕天下士子笑掉大牙！”
魏正亨与顾溯，一贯有些不对付。
两人一老一少，一文一武。
魏正亨自诩三朝骨鲠，最看不惯顾溯这种军功新贵。
在他眼里，顾溯铁甲未卸便登金殿，是武夫干政，坏了朝廷法度。
而顾溯则嫌魏正亨大小事都有他，弹章如雨，专挑风口浪尖，把庙堂当戏台。
如今日这般针尖对麦芒已不下三次！
若是寻常，苏长明少不得停下来打几句圆场，但今日，他刚承了顾溯偌大的情，自不会在这当口和魏正亨鼻息一气。
苏长明笑道：“魏公言重了。”
“本侯亦被刁奴蒙蔽，几陷家风于泥淖，若非顾将军火眼金睛，挖出实情，又把罪责揽于己身，今日尚不知如何收场。
朝廷有这等英锐之臣，是江山之幸，也是吾辈之福！”
言罢，他拱手朝禁中方向遥遥一揖，转身欲行。
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在后头唤他：“苏候且留步。”
竟是景昭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高仲。
苏长明不由惴惴，转身：“高总管，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高仲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口谕，请苏侯即刻回御书房，勿耽搁。”
苏长明心头一紧，不敢多问，立刻随高仲折返。
雪深及踝，他几乎一路小跑，胸口却像堵了铅。
明明顾溯已经将事情全盘认下，景昭帝也下旨降罪于他。难道还有其他风波？
御书房外暖意扑面，也压不住沉沉威压。
苏长明方一踏进门，一本折子便“啪”地砸在他肩头。
苏长明心中顿时咯噔，顾不得疼，噗通跪地。
“苏长明，你的私心愈发重了！”
景昭帝手按御案，略显浑浊的眸子里燃着怒火：“你把朕当傻子看？”
苏长明额头触地：“臣不敢！臣…”
他臣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实在不明白陛下因何发怒！
便听身边传来一声劝解：“陛下，事涉太子殿下，侯爷不得不谨慎。”
太子！
苏长明浑浊的头脑一片清明，太子！
陛下知道了！顾溯告诉陛下的？！
苏长明小心抬起头，心底窝着一团火。
他以为他二人已达成一致，谁知顾溯就这么在后头卖了他！
“陛下，微臣实在是担心，朝廷方稳，北境又不太平…”
“担心？”
景昭帝冷笑，指着他鼻尖：“你怕的是东宫脸上无光，更怕苏家因此被牵连！朕还没糊涂到听不出你心中那点算盘！”
景昭帝收回视线：“姜氏身有诰命，本该安分内院，偏要伸手外事，兴风作浪。今日她能煽残兵围坊，明日是不是就敢搅动宫闱？”
他冷冷一嗤，语气厌弃：“即日起，让她在自个院里好生‘养病’，无旨不得出，也不许任何人探视。苏家若再让她露一次面——”
皇帝目光如刀，重重钉在苏长明脸上：“你就替她领罪！”
苏长明心头一颤，额头紧贴冰冷的砖地，血色尽褪，只能嘶哑应声：“臣……遵旨。”
景昭帝拂袖转身，背对着他，声音疲惫却森然：“东宫的体面，朕会顾，苏家的脸面，自己挣。再敢藏私，朕连你一起拔。”
御书房外，黑暗沉沉入水。
苏长明一脚跨过门槛，面色就冷下来。
他瞥了眼随后跟出的顾溯，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顾将军好手段，唱作俱佳，苏某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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