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砖窑。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如同鬼蜮般的砖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林婉，谢野，你们的死期到了！
而此时的谢家，却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一无所知。
林婉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张崭新的报纸，报纸的头版头条上，用加粗的黑体字印着一行大标题：《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个体户”那三个字，眼神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真正来临了。
“谢野，我们去办个执照吧。”
夜深人静，林婉将那张《人民日报》摊在桌上，指着那篇关于个体经济的政策性规定，对正在擦拭工具的谢野说道。
谢野的左臂还吊着绷带，但右手已经活动自如。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满篇都是他看不懂的官方辞令，什么“国家经济的必要补充”、“广开就业门路”、“方便人民生活”，他看得头大。
“办什么执照？”他有些不解。
“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
林婉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用手指点着报纸上的那几个字，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你看这里，报纸上说，国家现在鼓励和支持个体经济发展。只要我们去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登记，拿到这个执照，我们就是合法的个体户了。以后我们再卖东西，就不是投机倒把，是正当经营！”
谢野的心猛地一跳。
“正当经营”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他从小被人叫做“二流子”、“混混”，干的事情也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虽然现在赚了钱，但心里总感觉不踏实，像是走在悬崖边上，随时都可能掉下去。上次被“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闯进门，更是让他感受到了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如果能有一个合法的身份，能光明正大地赚钱，谁又愿意整天提心吊胆地混黑市呢？
“这……能办下来吗？”谢野有些迟疑。报纸上虽然这么说，但政策落到地方，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他们这种没背景、没关系的普通老百姓，去跟“公家”打交道，多半是吃闭门羹。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婉的语气充满了自信，“这政策刚出来，很多人都还在观望，不敢当这个出头鸟。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机会！我们要做，就做全县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看着林婉那副运筹帷幄、笃定无比的样子，谢野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听从这个女人的安排，仿佛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就一定能成。
“好，听你的。明天就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两人换上了林婉新做的一身衣服。谢野穿的是一件挺括的蓝色卡其布工装，林婉则是一件淡雅的碎花衬衫配上深色长裤，看起来干净又精神。他们把家里收拾妥当，又拜托邻居帮忙照看一下爷爷，然后便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县工商行政管理局，设在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小楼里。两人走进去，一股属于八十年代机关单位特有的、混合着墨水和陈旧文件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办事大厅里冷冷清清，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无所事事地喝茶看报。看到林婉和谢野进来，一个戴着老花镜、看起来快退休的老干部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问：“干什么的？”
" ["create_time"]=> string(10) "17659343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