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穿过庭院，带来草木的微凉气息，却吹不散林稚月脸上的热意。
陆凛川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声音压低了些，“祁连性子跳脱，思虑不周，你身为女子，更当自持，莫要与他走得太近，平白惹来闲言碎语。府里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祖母若知道了，会如何想你？”
一句“莫失了自己的矜持”，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林稚月心头那点因陆祁连道歉而升起的柔和。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既是羞，也是恼。
她自问行止并无逾矩之处，方才与陆祁连也不过是偶然遇上，何至于就被扣上“不矜持”的帽子？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声线，抬眼看向陆凛川。
他身量很高，站在她面前，几乎挡住了大半光线，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
他的面容轮廓分明，眉眼深邃，此刻紧蹙着眉头，更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多谢大表哥提点。”林稚月福了福身子，礼数周全，声音却淡得像初秋的湖水，“稚月记下了。若无其他事，稚月先告退了。”
她不想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陆凛川却叫住了她。
林稚月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度：“昨日的事怕是吓着你了，近日京中不太平，无事的话就不要出去了。”
林稚月心头猛地一跳，那个充斥着甜腻香气与血腥气的试衣厢房，那双冰冷染血的手，那柄紧贴咽喉的匕首，瞬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颈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和细微的刺痛。
她稳住心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劳大表哥挂心，只是随意看了看，并未购置什么。”
陆凛川沉默了片刻，才道：“嗯。回去吧。”
林稚月不再停留，加快脚步，沿着抄手游廊向前走去。
直到拐过弯，确认那道迫人的视线再也无法触及自己，她才缓缓靠在冰凉的廊柱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心口却怦怦跳得厉害。
寄人篱下，步步谨慎，她一直做得很好。
可，先是在锦楼遭遇那般生死一线的意外，回来后又接连被两位表兄言语敲打，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委屈涌上心头。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驱散。
指尖无意间划过颈侧，那被匕首抵住过的皮肤似乎还隐隐发烫。
还有那个黑衣人……
他究竟是谁？为何受伤？那些搜查的人又是什么来历？
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这些问题如同缠绕的藤蔓，悄然滋生，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夜色渐浓，廊下悬挂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在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林稚月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鬓发，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这才迈开步子，朝着自己暂住的小院走去。
只是那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溪花的脚步一顿，停在院外，她比林稚月还晚回来了一步。
方才在院子里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陆祁连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之色的眉眼。
溪花的心猛地一惊，她在府里十年了，陪着陆祁连也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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