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4016740" ["articleid"]=> string(7) "6395887" ["chaptername"]=> string(8) "第19章" ["content"]=> string(5412) "
十年后,西郊墓园.
沈恪把一束白菊放在父亲墓前。
“爸,”他开口,声音被早春的寒风吹散,“我退下来了。”
上月刚办完退休手续。
政策研究室给他开了简单的欢送会,同事们说了些场面话。
他笑着应和,心里清楚,这场外交生涯,最终定格在一个不冷不热的句点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以前的老部下:“沈司,听说您退了?几个老朋友想聚聚……”
“谢谢,最近身体不大好,下次吧。”他挂了电话。
身体是真的不好。
长期失眠,胃溃疡,去年体检还查出心脏早搏。
医生建议他静养,少操心。
可他能操心的,早已不多了。
墓园门口,卖花的老太太认出了他:“沈大使,又来啦?今天清明,人多。”
他点点头,目光扫过远处的人群。
突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婉秋。
她坐在轮椅上,由一个护工推着,停在一座新墓前。
头发全白了,才四十出头的人,背驼得像老太太。
护工帮她摆上鲜花,她怔怔地看着墓碑,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
沈恪转身想走,却听见她突然尖叫:“不是我!是你们逼我的!”
周围人侧目。
护工慌忙安抚,推着轮椅快速离开。
卖花的老太太摇头:“造孽啊。听说她爹那奖是假的,她到处告状,把家里钱都败光了。现在这样……唉。”
沈恪没接话。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穿着得体套装、笑容温婉地叫他“沈大使”的战地记者。
那时他觉得她像一株需要保护的温室兰花,而宋清是戈壁里的胡杨,耐旱,耐风沙,所以理所当然该承受更多。
多荒谬的逻辑。
而他竟奉行了那么多年。
走出墓园时,手机弹出新闻推送:“无国界医生组织负责人宋清获颁‘全球健康领袖奖’,表彰其在非洲建立跨国医疗培训体系的贡献。”
配图是她站在日内瓦领奖台上的照片。
五十岁的她,眼角有了细纹,短发利落,穿着简单的深蓝色西装,没戴任何首饰。
手里拿着奖杯,笑容很淡,眼神却亮得像淬过火的刀锋。
沈恪站在路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直到屏幕自动熄灭,映出他自己苍白的脸。
同一天,日内瓦世界卫生组织总部。
颁奖典礼后的酒会上,我端着果汁杯,应付完又一拨祝贺的人群。
皮埃尔凑过来,法语里带着笑意:“宋,这下你可真成名人了。”
“名人意味着更多责任。”我放下杯子,“西非中心的资金还没完全到位。”
“已经在谈了。”他压低声音,“不过有件事……大使馆刚才联系我,说他们想派一个医疗代表团来学习我们的模式。带队的是个退休的外交官,姓沈。”
我看向窗外。
“按标准流程接待。”我说,“如果他问起我,就说我在西非出差。”
皮埃尔点头,犹豫了一下:“宋,你从来没问过……当年那些匿名捐赠,还有林婉秋那件事的调查报告……”
“不需要问。”我打断他,“当医生久了就明白,有些病因查清了也没用,重点是把病治好。”
他笑了笑,举杯:“敬把病治好的医生。”
我回敬,然后走向阳台。
手机里,姑姑发来新消息:“青,小宝今天在学校得了奖,说要寄给‘非洲的姨奶奶’看。”
随信发来一张画:蜡笔画的小人穿着白大褂,背后是彩虹和太阳,底下歪歪扭扭写着英文:“Hero Doctor Song”。
我保存了图片,回复:“告诉他,姨奶奶为他骄傲。”
阳台门又开了,一个年轻的中国记者怯生生地走过来:“宋医生,能采访您几句吗?关于医生在国际救援中的角色……”
我看着她紧张又兴奋的脸,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
“可以。”我说,“但有个条件,不要问我的个人经历。问医疗,问体系,问那些真正在救人的人。”‘
采访结束时,记者最后问:“宋医生,您觉得一个人要有多坚强,才能在这样的领域坚持几十年?”
我想了想,说:“不是坚强,是选择。选择把目光放在那些还能被改变的事情上,而不是已经失去的。”
深夜,京市。
沈恪打开加密邮箱,心脏开始不规则跳动起来。
“尊敬的沈先生:您关于访问西非医疗中心的申请已收悉。因负责人宋青长期在基层工作,无法安排会面。如需了解中心情况,请参考官网公开年报。祝好。”
他笑了,关掉页面,走到窗户前。
窗外,又一架飞机掠过夜空,航灯闪烁,朝着他永远无法抵达的远方飞去。
而他的世界,终于静了下来。
静得像一座外交照会里的标准句式,严谨,规范,没有一丝误差。
也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身体慢慢靠着墙滑落,最后倒在地上,眼角落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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