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道山口，翻过去，就是我们赤焰部的地界了。”
哥舒翰骑在黑马“黑风”上，侧过头对她说道，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骄傲。
古兰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一片连绵的赤色山脉。
“我们部落的男人，从生下来第一天起，喝的就不是马奶，是那山里流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泉水。所以我们的人，骨头比别处都硬。”
他又指着另一片看起来光秃秃的戈壁：“看见那儿没？别看它什么都不长，地下全是上好的硫磺和硝石。”
“我小时候不听话，偷偷挖了点出来，学着书上做火药，结果差点把我阿布的帐篷给点了。那次我被他吊在旗杆上打了三天，屁股都开花了。”
他说起这些糗事，脸上没有丝毫的难为情，反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炫耀。
古兰朵听着，没有插话，但她的目光却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地观察着这片土地。
她知道，他不是在单纯地介绍风景，而是在用他的方式，将他的过去、他的部落、他的根，一点一点地展现在她面前。
临近正午，当队伍终于翻过那道赤色的山口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广袤无垠的巨大谷地出现在眼前，数不清的黑色穹庐如棋子般散落在谷地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充满原始力量的聚落。
无数面绣着赤焰图腾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的底，红色的火焰，像是一片燃烧的森林。
谷地中央，一座比周围所有帐篷都要宏伟数倍的、顶上镶嵌着玛瑙的巨型黑金色营帐，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就是赤焰焚沙部俟斤的大帐。
队伍的出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在谷地边缘牧马的孩童，他们尖叫着，骑着还没有马鞍的小马驹，飞快地向谷地深处冲去，口中大喊着：“乌勒回来了！乌勒回来了！”
紧接着，整个部落都活了过来。无数人从黑色的帐篷里涌出，男人、女人、老人，他们聚集在通往俟斤大帐的主道两侧，形成两道黑压压的人墙。
没有欢呼，也没有喧哗，只有成千上万道目光，沉默而锐利，聚焦在队伍最前方的两个人身上。
哥舒翰勒住马，身后的赤焰部骑兵们整齐划一地停下，只有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前进，而是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古兰朵。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汪深潭，但哥舒翰却从她那双清澈的杏眼里，读出了一丝冰冷的、属于猎手的兴奋。
她不怕。
这个认知让哥舒翰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狂喜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整个部落高声呐喊，那声音如同惊雷，在整个谷地上空回荡。
“都看清楚了！这是我哥舒翰的可敦，风翎射日部的俟斤奥敦——古兰朵！”
他猛地拔出古兰朵腰间那把属于他的佩刀“焚沙”，高高举过头顶，刀身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从今天起，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谁敢不敬，先问问我手里的‘焚沙’答不答应！”
人群中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那些审视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们没想到，他们那个向来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俟斤乌勒，会以这样一种近乎宣告主权的方式，来介绍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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