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却更多的是一种不容动摇的清醒和自我认知。
“草原上的奥敦，管好帐篷里的事，照顾好自己的埃尔，生下继承人，就算尽了本分。”
“她们的荣耀来自于丈夫的战功，她们的价值取决于能为部落带来多少牛羊。但我不行。”
她覆在他手上的那只手，轻轻收紧了一下，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决心。
“我阿布从小把我当继承人养，我学的是骑射、是鞭法、是部落律法和商队交易的门道。”
“我不想嫁到赤焰焚沙部之后，就把这些全都扔进火堆里，只做一个被你护在身后的女人。”
她抬起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里面没有丝毫的退缩和软弱，只有属于强者的、对自我价值的绝对坚持。
“你刚才说，你的部落只认拳头和战利品。很好，这正是我熟悉的规矩。”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弯刀，“我也不需要你把我藏起来，替我挡掉所有明枪暗箭。我需要你告诉我，你的敌人是谁，你的软肋在哪里，你的部落最缺什么。”
“我需要你把我当成你的‘安答’，你的千夫长，而不是一个需要被时时看顾的瓷器。我的刀，不止能用来切烤肉，也能替你斩断伸向你后背的爪子。”
“我的脑子，不止能用来算计你，也能帮你算计那些想从你碗里抢肉吃的狼。”
哥舒翰彻底呆住了。
他从没想过，一个女人，一个即将成为他可敦的女人，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和他讨论他们的未来。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他原以为自己那句“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已经足够动人，足够有担当，可是在她这番话面前，却显得那么的……苍白，甚至有点可笑。
他以为她需要的是一个港湾，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臂膀。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古兰朵因为自己刚刚那番“狼王论”感到不适，他要怎么哄她高兴，让她忘掉自己的胡言乱语。
可她却告诉他，她自己就是风暴，她要的是与他一同掀起更大的风浪。
古兰朵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没有停下。
她要一次性，把自己所有的底牌，所有的野心和期望，都摊开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他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资格和魄力，接住她这份沉甸甸的、独一无二的嫁妆。
“所以，哥舒翰，”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力量，“我想要的，不是你单方面为我顶起一片天。我想要的，是我们站在一起，共同成为赤焰焚沙部的那片天。”
“你做最锋利的矛，我就做最坚固的盾。你负责开疆拓土，我就负责为你稳固后方，让那些豺狼虎豹不敢觊觎你的营帐。”
“这，才是我理解的，风翎射日部的女儿，嫁给赤焰焚沙部的男人，该有的样子。你觉得呢？”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判决。
她的手依然覆在他的手上，没有移开，那份温热的触感，成了此刻两人之间唯一的、真实的连接。
夜风吹过，扬起她鬓边的发丝，拂过哥舒翰的脸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沙棘花与艾草的淡香。
哥舒翰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比白天冲上陡坡时还要剧烈，比斩杀狼王时还要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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