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微微侧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灼人的视线，伸手轻轻抚摸着芦笋柔滑的鬃毛，用一个近乎安抚的动作，来平复自己同样激荡的心绪。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郑重。
她抬起眼，重新看向他，那双清亮的杏眼里，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玩笑和试探，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属于成年人的认真。
“现在，我们来谈点更实际的。哥舒翰，你对你的可敦，有什么期望？”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哥舒翰刚刚燃起的满腔豪情。
他愣住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期望？我踏马哪知道什么期望！你一句话就能把我耍的团团转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炸开，烧得他脸颊发烫。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过身，背对着她，用力踢开脚边的一块红石，石头在河滩上翻滚着，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期望……我没什么期望。”
他含糊地说道，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草原上的奥敦不都那样吗？管好牧场，照顾好男人，生几个能骑马射箭的崽子，就行了。”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假得可笑。
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果然看到她正用一种“你继续编”的眼神看着他，嘴角还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哥舒翰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再也糊弄不过去，只能放弃挣扎，转回身，重新面对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郑重。
“好吧，”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沉而清晰，“古兰朵，草原上的奥敦确实只要管好牧场和男人就够了。但我哥舒翰的可敦，不行。我不需要一个只会在帐篷里给我暖被窝、帮我数羊的女人。”
“我需要一个能在我领兵出征的时候，替我看住部落；能在我跟人拍桌子的时候，在背后递给我一把磨得更快的刀；能在我……在我被我阿布气得想离家出走的时候，能一鞭子把我抽回来的女人。”
“你的鞭子，你的弓，你的脑子，这些才是你最大的嫁妆，我希望你永远别把它们收起来。”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起伏着。
他死死地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退缩或者不情愿。
但他没有看到。
古兰朵只是安静地听着，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对她的全部期待——那不是对一个妻子的要求，而是对一个并肩作战的、可以托付一切的“安答”的邀请。
她从没想过，一个以霸道和强硬著称的草原男人，对伴侣的期望竟是如此。
她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加掩饰的、对一个平等灵魂的渴望，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自己早已习惯了古代的生活，但他刚刚那番话，激起了她对不想依附于他人的共鸣。
她沉默了片刻，消化着他话语中的巨大信息量，然后才缓缓开口。
“我明白了。”古兰朵缓缓点头，声音平静却有力，“也就是说，我需要做的，不仅仅是你的妻子，还是赤焰焚沙部的另一位‘俟斤乌勒’。”
她精准地概括出了他所有未尽的话语，这让哥舒翰再次感到了那种被完全看透的挫败感，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找到知己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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