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缠枝莲纹的明黄色纱帐，帐角垂着的珍珠串子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折射出冷冽的光。
这不是冷宫的破草席，更不是坤宁宫那铺着白狐皮的地面。
「水……」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干裂的嘴唇瞬间渗出血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青瓷碗递到我唇边，温热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那灼痛感竟稍稍缓解。
我抬眼望去，撞进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是新帝，曾经的太子。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领口绣着暗金色的龙纹，褪去了往日的疲惫与漫不经心，周身萦绕着帝王独有的威压，可眼底却藏着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比在东宫时低沉许多，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我的下巴，又迅速收回，仿佛那触感烫人一般。
我猛地坐起身，不顾浑身骨头缝里传来的酸痛，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我娘呢？皇上，我娘她在哪里？」
新帝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别过头，看向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花，声音轻得像叹息：「顾良娣，朕来迟了。」
「迟了……什么意思？」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你说清楚！我娘她到底怎么了？」
「那日朕处理完政务，便派人去接你和你母亲，想履行当初的承诺，送你们回江南。」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可等朕的人到坤宁宫偏院时，你已经昏迷在地，嘴角淌着毒血。你的母亲……她本就体弱，又受了多日惊吓，毒发比你快，朕的太医赶到时，已经回天乏术了。」
「回天乏术」这四个字，像四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眼前一黑，几乎要再次晕过去，新帝伸手扶住我的肩膀，他的掌心温热，却暖不了我冰冷的血液。
「不可能……」我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顾铭烟说过，只要我听话就放了我娘……她怎么敢？皇上，你是天子，你为什么不杀了她？你答应过要护我母亲平安的！」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失控的孩子，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新帝没有推开我，只是任由我发泄着情绪，直到我哭得几乎脱力，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朕不能杀她。」
「为什么？」我红着眼眶瞪他，「就因为她是相府嫡女？就因为相爷手里握着兵权？你忘了她和五皇子勾结，想害死你吗？忘了她亲手给你下过毒吗？」
「朕没忘。」新帝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可朕刚登基，根基未稳。西北战事未平，朝堂上老臣盘踞，相爷手里的十万京畿卫戍军，是朕目前唯一能倚仗的力量。杀了顾铭烟，就等于和相府彻底决裂，到时候内忧外患，这江山就真的要乱了。」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子，放在我面前的矮几上：「这里面有五千两黄金，还有一份江南的地契和路引。你拿着这些东西，立刻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看着那个精致的木匣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五千两黄金？皇上是想用这些钱，买我娘的命，买我顾良娣的忠诚吗？当初在东宫，你说我们是同生共死的盟友，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新帝的脸色变了变，他伸手想碰我的脸，却被我偏头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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