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
杜斯允没再联系我，律师那边也没动静。
我知道，他在查，在评估我手里所谓的证据是真是假，分量几何。
我不急。
该着急的是他。
苏晚的肚子等不起，杜家的老爷子也绝不会允许长孙的母亲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妇。
我照常去医院做产检。
宝宝发育得很好。
看着B超单上那个模糊的小小身影，我冰冷的心底终于涌起一丝真实的暖意和力量。
离开杜斯允，开始新生活。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坚定。
一周后，杜氏集团举办年度慈善晚宴，商界名流云集。
这种场合，以往我作为杜太太必须陪同出席，扮演恩爱夫妻。
今年，请柬依旧送到了我手里。
我知道，这是杜斯允的试探。
或许也是他给我最后的机会，让我在众目睽睽下服软，乖乖签下那份公平的离婚协议。
我去了。
依旧没有穿杜斯允或苏晚期望的素淡衣裙。
我选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款式简约却极衬身材和肤色。
长发松松挽起，戴了一对珍珠耳钉。
镜中的女人，眼神沉静，气色甚至比之前困在婚姻里时更好。
晚宴现场觥筹交错。
我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夹杂着窃窃私语。
毕竟，杜总要为白月光离婚的消息，早已在上流圈子传开。
杜斯允和苏晚也在。
苏晚穿着一身华丽的粉色公主裙，紧紧挽着杜斯允的胳膊，笑容甜蜜。
看到我，杜斯允的眼神沉了沉。
苏晚则挺直了背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我避开他们，径直走向几个相熟的太太圈，从容寒暄。
她们有些同情我，有些则带着看笑话的心态。
但我态度落落大方，既不诉苦，也不怯场。
倒让一些人收起了轻视。
宴会进行到一半，拍卖环节开始。
其中有一件拍卖品，是一对清末的翡翠手镯，成色极好。
我知道，那是杜斯允奶奶的遗物。
老爷子一直很珍视，曾说过要留给长孙媳。
杜斯允今晚，势必会拍下它，送给苏晚。
作为定心丸，也是向外界宣告。
果然，当那对手镯被呈上来时，杜斯允志在必得地举了牌。
苏晚依偎着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竞价稳步上升。
杜斯允出价狠且稳，压过了几个竞争者。
就在拍卖师快要落槌时——
我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
报出了一个比杜斯允当前出价高出整整一百万的价格。
全场瞬间一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杜斯允猛地转头看向我。
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震怒。
苏晚也愣住了，随即脸色变得难看。
“宋荟！”
杜斯允压低声音，带着警告。
我恍若未闻，只平静地看着拍卖师。
杜斯允咬了咬牙，再次举牌，加价五十万。
我毫不犹豫，又加了一百万。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那对手镯的实际价值。
在场的人都看出不对劲了，这分明是杠上了。
杜斯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放弃，颜面扫地。
若继续跟，明显是被前妻牵着鼻子走，成了笑话。
更重要的是，他大概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争这对对他来说意义特殊的手镯。
为了气他？为了钱？
最终，在拍卖师第三次询问时，杜斯允没有再举牌。
槌音落下，手镯归我。
我微笑着在文件上签字。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拿着装着翡翠手镯的锦盒，缓缓走向主桌。
杜家老爷子坐着的地方。
杜斯允似乎想拦我，但众目睽睽，他不能失态。
我走到杜老爷子面前，将锦盒双手奉上，语气恭敬。
“杜伯伯，这对镯子，是杜家旧物，理应物归原主。”
“我拍下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它留在杜家，比在我手里更合适。”
老爷子年逾七十，精神矍铄，眼神锐利。
他看看我，又看看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儿子和神情不安的苏晚。
没有接锦盒，而是缓缓开口。
“小荟啊，你和斯允的事，我听说了。”
“是我们杜家对不住你。”
这话一出，四周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微微躬身。
“杜伯伯言重了。”
“缘分有聚有散，我理解。”
“这三年，多谢您关照。”
我将锦盒轻轻放在老爷子面前的桌上。
“这镯子，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祝您身体康健。”
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
包括杜斯允那震惊到几乎空白的眼神。
转身，步履平稳地朝宴会厅外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去的荆棘上。
疼痛，却通向自由。
杜斯允终于反应过来。
推开苏晚，快步追了上来，在走廊僻静处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
“宋荟！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呼吸急促，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愤怒、不解，还有一丝……恐慌？
“你拍下手镯，又送给老爷子，是在向我示威？还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我告诉你，没用！我和晚晚……”
“杜斯允。”
我打断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腕上已留下一圈红痕。
我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
“你还不明白吗？”
我轻轻抚了抚小腹。
这个动作很细微，但他看到了。
“我不爱你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扎进他骤然紧缩的心脏。
“从你为了苏晚，把离婚协议甩在我脸上那天起。”
“从你为了让她开心，逼我穿可笑的裙子、在她生日宴上签字那天起。”
“从你每一次不问青红皂白就站在她那边指责我开始……”
“杜斯允，我对你的爱，早就耗尽了。”
“我拍下手镯，不是为了气你，更不是为了引起你注意。”
我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这个曾经让我渴望亲近的男人，如今只觉得空气都被他污染。
“我只是觉得，杜家旧物，不该落在一个外人手里。”
“仅此而已。”
“至于你。”
我看着他煞白的脸，笑了笑。
“你和苏晚如何，与我无关。”
“我要的，只是我应得的补偿，然后，彻底离开你的生活。”
“下个月十号，律师楼，签好字的协议，别忘了带。”
说完，我再不看他，转身离开。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脆，决绝，一步步远去。
杜斯允僵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那里。
走廊璀璨的水晶灯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骤然空洞下去的眼底。
他张了张嘴，想喊住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那一刻，宋荟看着他的眼神……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冰冷的、彻底的平静和疏离。
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猝不及防地窜入他的脑海。
狠狠咬住了他的心脏——
她好像……真的不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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