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4006729" ["articleid"]=> string(7) "6393370" ["chaptername"]=> string(7) "第4章" ["content"]=> string(13231) "

民国十一年,上海。

和平饭店,顶层宴会厅。

沈南乔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晃着半杯波尔多红酒。

三年了。

那个只会在雨夜里,拿着名单奔跑,需要人保护的女子已经消失。

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上海滩炙手可热的交际花,特高科科长佐藤大佐的“红颜知己”,代号“海棠”的中共地下党王牌特工。

她穿着一身暗紫色的丝绒旗袍,叉开到腰间,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妩媚动人。

“婉月小姐在看什么?”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沈南乔没有躲,反而顺势靠进了那个怀抱,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媚笑:“在看这大上海的夜景。还要多谢佐藤大佐,给了我这么好的位置。”

佐藤大佐是个矮壮的中年男人,眼神阴鸷如蛇。他贪婪地嗅了嗅沈南乔发间的香气,发出一声满足的喘息:“只要你乖乖听话,整个上海滩都是你的。”

”大佐真会哄人。”沈南乔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章章,“听说今晚有特的的娱乐节目?”

“没错。”佐藤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而扭曲,“之前宪兵队抓了个硬骨头。审了很久,老虎凳、辣椒水、电刑都上了,这人愣是一声没吭,连名字都不肯吐。我这辈子,最喜欢驯服野兽。”

沈南乔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指节泛白,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哦?比之前那个军统的还有骨气?”

“那个算什么东西。”佐藤冷哼一声,拍了拍手。‌‍⁡⁤

宴会厅的音乐戛然而止。

原本还在推杯换盏的宾客们纷纷停下动作,目光投向大厅中央。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四个日本宪兵推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走了进来。铁轮碾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笼子里锁着一个人。

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了。

他赤裸着上身,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鞭痕、烫伤纵横交错,胸口的皮肉翻卷着,深可见骨。

因为手脚都被粗大的铁链吊着,他被迫维持着跪姿,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

但他那头乱发下的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哪怕隔着笼子,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杀气依然扑面而来,让在场的不少娇小姐发出了惊恐的低呼。

沈南乔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那是霍北行。

虽然他瘦得脱了相,虽然他满脸血污……但她认得那双眼睛。

他没死。

他也来了上海。

悲喜交加的心情在这一刻汇聚,双眼泛红。她是“海棠”,她不能哭,甚至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悯。

“诸位。”佐藤走到笼子前,用拐杖狠狠戳进霍北行大腿上的枪伤。

霍北行闷哼一声,身体剧烈痉挛,但依然紧咬着牙关。

“这就是跟皇军作对的下场!”佐藤环视四周,声音得意,“这家伙是个共党,还是个级别不低的指挥官。为了掩护几个手下撤退,一个人扛着机枪堵了我们半个小队。可惜啊,现在的他,不过是我脚边的一条狗。”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那些汉奸们为了讨好主子,纷纷出言嘲讽。

“不识时务的东西。”‌‍⁡⁤

“就是,跟着皇军有什么不好,非要找死。”

“我看这人就是贱骨头,欠收拾。”

佐藤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他转过头,看向沈南乔:“南乔,去,敬我们的英雄一杯酒。让他看看,识时务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是一个陷阱?

还是一个试探?

佐藤生性多疑,他在观察每一个人的反应。

沈南乔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端着那半杯红酒,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铁笼。

霍北行费力地抬起头。

血水糊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看清了眼前的人。

精致的妆容,昂贵的旗袍,依偎在日本人身边的姿态……还有那种风尘女子特有的虚假笑容。

霍北行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她?

那个说要读书、要救国、不想当笼中鸟的沈南乔?

那个他拼了命才送出去的女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冲击着霍北行濒临崩溃的精神。

他想笑,想吼,想质问,但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看什么看?”沈南乔的声音尖锐刻薄,带着一股浓浓的风尘味,“脏死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霍北行死死瞪着她,嘴唇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婊子。

沈南乔的心像是被这一声撕裂。‌‍⁡⁤

但她笑得更艳了。

“怎么?想喝酒?”沈南乔蹲下身,隔着铁栏杆,将酒杯凑到他嘴边,“也是,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强。这可是佐藤大佐赏你的,八二年的拉菲,你这种穷鬼,下辈子也喝不到。”

霍北行猛地偏过头,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啐向沈南乔。

“呸!”

猩红的血沫溅在沈南乔雪白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全场死寂。

佐藤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沈南乔没有擦脸。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霍北行,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极隐晦的痛楚,随后猛地站起身,将杯中的红酒狠狠泼在了霍北行脸上!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哗啦!

酒液混合着血水顺着霍北行刚毅的脸庞流下。

就在酒水泼出的瞬间,沈南乔的手指借着杯沿的遮挡,极快地在他嘴唇上擦过。

一颗只有米粒大小的胶囊,混着酒液,滑进了霍北行微张的口中。

那是组织最新研发的假死药,也是唯一的逃生机会。

霍北行愣住了。

不是因为被泼酒的羞辱,而是因为舌尖那一点异样的触感,以及沈南乔在那一瞬间,借着身体遮挡,在他掌心快速划过的一道痕迹。

那是摩斯密码的起手式。

霍北行浑身一震,原本充满恨意的眼神瞬间凝固。

“佐藤大佐。”沈南乔转过身,一脸嫌恶地擦着手,“这种硬骨头,光打是没用的。男人嘛,越打越倔。得攻心。”‌‍⁡⁤

佐藤饶有兴味地挑眉:“哦?婉月有办法?”

“我在百乐门混了这么久,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沈南乔走到佐藤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声音软糯却透着毒意,“把他交给我。今晚,我保证让他把知道的连同小时候尿床的事儿都吐出来。”

佐藤眯起眼,审视着沈南乔。

沈南乔坦然回视,眼中只有作为一个被宠坏的女人的任性和对刚才被羞辱的报复欲。

良久,佐藤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我的女人。”佐藤拍了拍沈南乔的屁股,“带去审讯室。不过南乔,别玩死了,我留着他还有大用。”

“放心。”沈南乔红唇轻启,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笼子里的霍北行,“我会让他……欲仙欲死。”

……

宪兵队地下审讯室。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黄的吊灯,墙上挂满了沾血的刑具。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霉味。

佐藤虽然答应了沈南乔,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心。审讯室的门外站着两个守卫,可能还在监听。

沈南乔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自己和被锁在刑讯椅上的霍北行。

门关上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了。

沈南乔没有说话。

她走到桌边,拿起一条沾了盐水的皮鞭,在手里试了试韧性,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还是不肯说吗?”

她走到霍北行面前,语气冰冷,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狠狠抽在霍北行胸口的伤口上。

“啪!”

皮肉绽开,鲜血飞溅。

霍北行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

但在鞭子落下的瞬间,沈南乔借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左手死死按住了霍北行放在扶手上的右手。

她的指甲修剪得很圆润,此刻却像发报机一样,在他满是血污的掌心快速敲击。

哒、哒哒、哒……

长长短短的节奏,无声地传递着信息。

我是海棠。名单已送达。

霍北行原本紧绷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狠戾、正准备挥下第二鞭的女人。

那双眼睛里,哪还有半点风尘味?

那是只有在生离死别时才会流露出的深情与痛楚,那是战友重逢时才会有的坚定与信赖。

三年了。

他在炼狱里熬了三年,支撑他活下去的,除了信仰,就是那个雨夜的承诺。

他以为她变了,以为她堕落了,却没想到,她走上了一条比他更艰难、更黑暗的路。

在敌人的心脏里跳舞,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霍北行的心脏剧烈抽痛,比受刑时还要痛一万倍。

他懂了。

她在演戏,给外面的人看。

霍北行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臭婊子!有种你杀了我!想让我投降?做梦!”

他一边怒吼,一边挣扎着,被锁住的右手却在扶手下方,艰难而坚定地回敲着沈南乔的掌心。

为什么不走?你会死的。

沈南乔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啪!”

“嘴硬?”沈南乔冷笑,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眼神凶狠,指尖的敲击却温柔得让人想哭。

我不走。三年前你救了我,这次换我救你。

胶囊是假死药,三小时后发作。我会切断电力,制造混乱。

霍北行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掩盖了原本的清丽,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

他想摸摸她的脸,想告诉她这三年他有多想她,想骂她傻,想赶她走。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配合她,演完这场戏。

“呸!日本人的走狗!”霍北行咬牙切齿,眼眶通红,“沈南乔,我真后悔当年没一枪崩了你!”

指尖回敲:好。听你的指挥官命令,活下去。

沈南乔的心颤抖着。

她猛地松开手,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了,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她转过身,背对着大门,肩膀剧烈起伏,仿佛是被气到了极点。

只有霍北行看得到,她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沈南乔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好表情,转过身时,脸上只剩下残忍的笑意,“既然不想说,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从工具盘里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灯光下晃了晃。

“佐藤大佐最喜欢收藏人皮。你说,我要是从你这儿开始剥……”刀尖顺着霍北行的锁骨缓缓下滑,划破皮肤,渗出一道血线,“能不能剥出一张完整的皮来?”

霍北行看着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狂傲的笑。

那是属于“孤狼”的笑。‌‍⁡⁤

“来啊!”霍北行大笑,笑声震得头顶的灯泡都在晃动,“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姓霍!”

审讯室外。

佐藤听着里面的对话,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来,我们的海棠小姐,真的很恨共党啊。”

旁边的副官低头哈腰:“大佐英明。这样一来,沈小姐就彻底断了后路,只能死心塌地跟着皇军了。”

“不。”佐藤摇了摇手指,眼神变得幽深,“还没完。接下来的宴会,我要给她准备一场更盛大的婚礼。我要让全上海的人都看着,曾经的抗日英雄,是如何惨死的。”

审讯室内。

沈南乔手中的刀尖停在霍北行的心口。

那里,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

咚、咚、咚。

她在他的胸口,用刀尖轻轻画了一个圈。

那是约定的信号。

行动开始。

霍北行看着她,眼神中燃烧着足以燎原的火焰。

等你请我跳舞。

沈南乔收起刀,转身走向大门。

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又是那个风情万种、心狠手辣的“海棠”。

只有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一块染血的纱布,那是刚才从霍北行身上擦下来的。

血还是热的。

只要血还是热的,这漫漫长夜,就总有天亮的时候。‌‍⁡⁤

沈南乔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阴森的长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敌人的尸骨上。

好戏,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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