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是个五十岁的瑞典人，叫埃里克森，跑远东航线已经二十年了。甲板上，大副正带着船员检查货物绑扎——那些贴着“机械零件”标签的木箱，在货舱里堆得整整齐齐。
“船长，前方天气良好，能见度十海里。”舵手报告。
埃里克森举着望远镜扫视海平面。晨雾正在散去，远方的海天交界线清晰可见。按照租船合同，这趟跑完能拿到三倍平常的佣金，但附加条款里也写得明白：如果被拦截扣押，船公司自负风险。
“瞭望台，注意观察任何舰船烟柱。”埃里克森吩咐。
话音刚落，瞭望员的声音就从传声筒里急促传来：“右舷三十度！烟柱！是军舰！”
埃里克森的心脏猛地一跳，望远镜立刻转向右舷。海平面上，一根粗黑的烟柱正在迅速放大，很快就露出了舰艏和炮塔的轮廓。
是日本海军的巡逻舰。
“全船保持镇定。”埃里克森深吸一口气，对电报员喊道，“发密电：遭遇日舰。然后立即销毁密码本。”
电报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几秒后，那本薄薄的密码本被扔进铁桶，浇上煤油点燃。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紧张的脸。
十分钟后，那艘涂着深灰色涂装的日本巡逻舰已经逼近到五百米距离。舰艏的太阳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侧舷的127毫米炮塔缓缓转动，炮口若有若无地指向“海星号”。
高音喇叭里传来日语的喊话，随后是生硬的英语：“停船接受检查！重复，停船接受检查！”
埃里克森下令减速。蒸汽轮机发出低沉的轰鸣，“海星号”的速度逐渐降下来，最后在海面上缓缓漂移。
巡逻舰靠到五十米距离，放下小艇。八名日本海军士兵划着艇靠过来，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尉，挎着军刀，脸色冷峻。
登船梯放下，日本兵鱼贯而上。
“我是日本帝国海军‘春風’号巡逻舰巡查官，小野中尉。”军官的英语带着浓重口音，但吐字清晰，“请出示船舶文件、货运单据及船员名单。”
埃里克森让大副取来文件。小野一页页仔细翻看，目光不时扫过甲板上的船员。那些欧洲面孔的水手们站在一旁，尽量保持平静，但有人已经在微微发抖。
“巴拿马籍货轮‘海星号’，从天津空驶至海参崴装货……”小野抬起头，“为什么绕行这条航线？从天津到海参崴，通常走对马海峡更近。”
“海参崴港务局指定了这条北方航线。”埃里克森面不改色，“说是最近有风暴预警，南方航线不安全。”
小野盯着埃里克森看了几秒，然后走向货舱：“打开，我要检查货物。”
货舱门被绞盘拉开，阳光照进去，照亮一排排木箱。小野跳下货舱，用手敲了敲最近的一个箱子：“打开。”
两名船员用撬棍费力地撬开箱盖。里面是用油纸包裹的金属零件，看上去确实是机械设备。
“装的什么？”小野问。
“拖拉机配件。”埃里克森跟上来说，“苏俄那边定的，据说要运到西伯利亚的国营农场。”
小野抽出其中一个零件，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观察接口和铭牌。确实是崭新的机械件，上面还有俄文标识。他又随机指了三个箱子：“这些，也打开。”
货舱里回荡着撬箱子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敲在埃里克森心上。虽然保密局做过周密伪装，但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只要有一个箱子里露出弹药，整船人都得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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