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瘦削凹陷，下巴上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
身上的衬衫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废和绝望的气息。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陈海侧身进去，侯亮平默默地关上门。
宿舍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烟盒和一堆烟蒂。
“亮平，”陈海先开口，声音干涩，但努力保持平静。
“沙书ji从吕州回来了。今天上午开书ji办公会，下午开S委J委会。
我们的事今天应该就会有最终结论了。”
侯亮平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沙哑地吐出三个字。“陈海，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陈海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埋怨。
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他摇了摇头。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昨晚想了一夜，想通了。
我是局长，是D组书ji，是签了字、点了头的。
出了事，我负主要责任，天经地义。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这个局长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
能不被一撸到底，开除公职，就算是组织上念及旧情，网开一面了。”
“不会的！”侯亮平猛地抓住陈海的胳膊，眼睛通红。
“钟家那边”
“钟家能保你，保不了我。”陈海平静地打断他。
目光坦然地迎上侯亮平焦急的眼神。
“亮平，咱们都清楚这里的规则。
出了这样的事，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责任，平息各方的怒火。
维护所谓的‘规矩’和‘稳定’。
你是当事人，但你有钟家做后盾，动你的成本太高，后果难料。
而我，陈海，一个在汉东反贪局干了十几年、没有过硬背景的局长。
就是那个最合适、代价最小的‘责任人’。这个道理，我懂。真的，我懂。”
侯亮平抓着陈海胳膊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我们可以一起扛”。
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化为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眼角不受控制涌上的湿热。
陈海看着侯亮平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侯亮平的肩膀。
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和嘱托。
“亮平，以后做事之前，多想想，多看看。
汉东不是咱们在政fa大学里想象的那个汉东。
也不是反贪总J那种相对单纯的环境。
这里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些人，有些线，能碰。有些人，有些线，是高压线，碰不得。
这个分寸，你得学着去把握。
不能再像这次一样，凭着血气之勇，闷着头往前冲了。会头破血流的。”
侯亮平听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知道陈海说的是金玉良言，是用自己政治生命换来的血的教训。
但他心里那股火，那股对不公的愤怒，对“规矩”的蔑视，真的能被磨平吗？
“走吧。”陈海最后拍了拍他，率先转身。
“去单位。等着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宿舍楼。
清晨的阳光很好，金黄色的光芒穿过稀疏的梧桐树叶。
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空气清冷，但带着新一天的气息。
这阳光照在身上，本该是温暖的。
但两人心里，却只有一片冰冷。
和一种等待命运裁决的、沉重的麻木。
他们知道，今天之后，很多事情都将被彻底改变。
包括他们个人的命运轨迹。
包括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反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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