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增添对方的烦恼和提醒彼此眼下的狼狈，还有什么意义？
侯亮平把头深深地埋进曲起的膝盖里，手臂环抱住自己。
这个在审讯室里面对最凶残罪犯也未曾退缩的硬汉。
此刻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蜷缩在冰冷的角落。
舔舐着看不见的伤口，承受着内心风暴的摧残。
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感到，个人的力量。
在某种庞大的体系和社会潜规则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不堪一击。
京城，西城区，某戒备森严的四合院。
书房里的台灯还亮着，散发着柔和的黄光。
钟小艾放下手中那B红色外壳的保密电话，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刚才接电话时还勉强维持的镇定和锋利。
在挂断电话的瞬间土崩瓦解。
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握着电话的手，指尖冰凉，还在无法抑制地轻颤。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钟正国披着一件藏蓝色的开司米睡袍，从里面的书房踱步出来。
手里拿着一份看到一半的内参。
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眼眶泛红的样子，他花白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声音沉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爸”钟小艾抬起头，眼圈瞬间就红了。
蓄积的泪水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哽咽。
“亮平亮平他出事了。”
钟正国脸色骤然一沉，放下手中的内参。
走到女儿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如炬：“什么事？说清楚。”
“他他未经任何批准，私自启动了对李达康妻子。
京州城市银行副行长欧阳菁的立案调查！
现在被汉东省检C院停职检查了！”
钟小艾语速很快，带着哭腔，但把事情说清楚了。
“什么？！”钟正国“嚯”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带倒了旁边小几上一个青花瓷的茶杯。
茶杯滚落在地毯上，没有摔碎。
但里面温热的茶水泼洒出来。
迅速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的、难看的污渍。
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
脸上惯常的沉稳和城府被震惊和怒火取代。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
“他疯了？！谁给他的胆子？！啊？！”
“他就是疯了！我早就说过，他根本不适合走这条路！
他太直！太愣！眼睛里只有他以为的对错。
根本看不见脚下的陷阱和周围的规矩！”
钟小艾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混合着愤怒、失望和对丈夫处境的担忧。
“现在好了，沙子没揉出去，把自己的眼睛、把自己的前途全搭进去了！
还要连累”
“连累什么连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钟正国烦躁地打断女儿，脸色铁青。
在铺着厚实地毯的书房里急促地踱起步来。
柔软的羊毛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
但那股压抑的怒火和焦灼却弥漫在整个房间。
“欧阳菁李达康的老婆侯亮平查她？
他拿什么查？谁给他的授权？谁在后面给他撑腰？！”
“他说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又怎样？！”钟正国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女儿。
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冰冷。
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压和一种深深的失望。
“证据确凿就可以不守规矩了吗？！
查办省管干部，尤其是C委的直系亲属，那是有严格组织程序的！
要报批，要上会，要经过一系列缜密评估！
他一个反贪局副局长，说查就查，说调取银行流水就调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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