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陆正鸿显然早有准备，回答得条理分明。
“沙书记，我的观点很明确。第一，侯亮平同志的行为。
严重违反组织程序和政治J律，破坏了汉东政法工作的规矩和生态。
必须严肃处理，以正视听，维护省W权威和班子团结。
第二，反腐工作必须坚持，但不能以破坏规矩、影响稳定为代价。
必须将反腐纳入法治化、规范化轨道，依法有序推进。
第三，建议以此事为契机，在全省政法系统开展一次J律作风整顿教育活动。
强化程序意识、规矩意识、法治意识。
核心是，既要维护J律的严肃性，也要保护干部干事创业的积极性。
找到其中的平衡点。”
“说得好。”沙瑞金点了点头。
“下午的C委会，你准备一下，就围绕这几点，谈谈你的具体思考和建议。
特别是如何建立长效机制，防止类似问题再次发生。”
“是，沙书记，我会认真准备。”
挂了电话，沙瑞金放下话筒。
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再次浮现。陆正鸿。
这个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的话，句句在理，面面俱到。
既坚决维护了“规矩”和“团结”，又给“反腐”留了余地。
还提出了“长效机制”的建设性意见。政治正确，无懈可击。
但在这番正确言论的背后，是他对自己“经济改革者”定位的坚守。
绝不能让政法系统的混乱，影响了他的经济布局，尤其是京州这个主战场。
他想借这件事，既敲打钟家，又稳住李达康。
还能顺带整顿一下政法系统的风气，为他后续的改革扫清障碍。
一石三鸟，算盘打得很精。
而沙瑞金，要借的，就是他这颗“精于计算”的棋子。
来落下自己布局中的关键一步。
省检C院，反贪局，常务副局长办公室。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将清晨的阳光完全隔绝在外。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只有电脑屏幕保护程序发出的、幽蓝色的、变幻的光线，映在侯亮平的脸上。
明灭不定。他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
身体像一杆标枪般挺直，但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他的拳头，紧紧攥着。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但这痛感，反而让他觉得真实。
让他压抑的愤怒和屈辱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死死盯着对面那栋在晨光中巍然矗立、显得庄重而权威的省W一号楼。
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墙体，看到里面那些正在决定他命运的人。
拳头，越攥越紧。指甲陷得更深。
但他感觉不到。他只感觉到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的怒火！
还有那冰冷刺骨、深入骨髓的屈辱和不甘！
欧阳菁受贿，证据确凿！行贿人、金额、方式、对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他们不能查！因为她是李达康的妻子！因为她是S委J委的家属！
因为那些该死的、用来保护特权、捆绑手脚的“规矩”和“程序”！
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程序！
如果规矩和程序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欧阳菁这样的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一百万的赃款。
而他侯亮平这样的执法者却因为要“守规矩”而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这规矩，这程序，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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