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国富靠在一旁，手里还捏着那份文件，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发出轻微的鼾声。
手机在真皮座椅上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沙瑞金目光微转，瞥了一眼。是一条加密短信，来自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
他拿起手机，解锁，点开。信息很短，只有三行。
“高连夜与吴分析，判陆意在借机敲打钟家气焰。
同时避免动摇李影响其经济转型布局。李已收到匿名预警，正紧急联络C委寻求支持。各方均已动，箭在弦上。”
沙瑞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拇指在删除键上轻轻一按。
信息瞬间从屏幕上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将手机放回原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汉东的天，就要亮了。物理意义上的天。
但人心里的天，那些被欲望、利益、恐惧和算计所笼罩的内心。
此刻正经历着最深沉的黑暗，和最激烈的博弈。
每个人都在等。等高育良的下一步棋。
是力保侯亮平以维持“师生”脸面，还是顺势切割以撇清关系？
等李达康的反应，是勃然大怒强力反制，还是忍气吞声寻求妥协？
等陆正鸿的态度，是继续高举“规矩”大旗，还是暗中寻找新的平衡点？
更在等，等他沙瑞金的态度。
等汉东省W书记，对这起震动全省政法系统的突发事件，最终的表态和裁决。
这表态，将像一颗投入棋盘的巨石。
决定整盘棋接下来的走势，甚至结局。
“国富。”沙瑞金轻声开口，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田国富一个激灵，立刻醒了过来，坐直身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沙书记。”
“到哪儿了？”
“刚过吕州界碑，大概还有一小时车程，就能到汉东市区了。”
田国富看了一眼车载导航，迅速回答。
沙瑞金点点头，拿起旁边小桌板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小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国富，关于侯亮平违规调查欧阳菁这件事，你觉得，最核心的关键点在哪里？”
沙瑞金问道，目光依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清晰的景物。
田国富略一思索，谨慎地回答。
“关键点，在于平衡，沙书记。就像我昨晚说的，侯亮平违规事实清楚，必须处理。
以儆效尤，维护组织J律的严肃性。但欧阳菁是否涉嫌受贿，这也是客观存在的疑点。
不能因为调查程序有问题，就对可能的违法犯罪问题置之不理。
难点在于，如何处理，才能既给了李达康同志和班子成员一个交代。
维护班子团结和大局稳定，又不至于挫伤政法队伍。
特别是反贪队伍依法履职、打击腐败的决心和勇气。这其中的分寸，极难把握。”
“说得很到位。”沙瑞金赞许地点了点头，放下水瓶。
“但你漏了最关键的一点。”田国富神情一凛：“请沙书记指教。”
“人心。”沙瑞金缓缓吐出两个字，目光变得深远。
“或者说，是各方势力基于自身利益诉求的算计和博弈。
高育良要保的，不只是祁同伟，更是他经营多年的‘汉大帮’在政法系统的势力和影响力。
所以他必须打压侯亮平，维护‘规矩’，显示他的掌控力。
陆正鸿要推动的，是经济结构改革。
他需要稳定的政治环境，尤其是李达康这个京州‘一把手’的配合。
所以他乐见敲打钟家女婿的‘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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