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到一种彻骨的陌生和寒意。
这不再是政法大学里那个热血冲动但讲义气的侯亮平。
这是一个被身份焦虑、政治斗争和理想主义灼烧得几乎失去理智的复仇者。
“你”陈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发现所有语言在侯亮平这疯狂的怒火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什么我？”侯亮平冷笑着，那笑容扭曲而骇人。
“我清醒得很！我看得比你们都清楚！汉东的天，早就不是蓝的了！是黑的！是被人用权力和关系织成的一张黑网给罩住了！我就是要做那把剪子，把这张网，剪个稀巴烂！让阳光照进来！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底下藏着多少蛆虫！”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陈海喃喃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对，我是疯了！”侯亮平逼近一步，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到陈海脸上。
“是被你们这些人，被这肮脏的规则给逼疯的！但我告诉你，这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我要让汉东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知道，什么叫国法如山！什么叫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说完，他不再看陈海，猛地转身。
迈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的步伐，朝着反贪局办公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背影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拉出长长一道孤影。
陈海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冰冷，四肢无力。
他知道，自己和侯亮平，或许从这一刻起，真的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一条是妥协与生存，另一条可能是毁灭。
办公室里，季昌明跌坐回宽大的皮椅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心力交瘁的苍老。
吕梁依旧站在原地，姿态恭敬，但眼神深处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昌明的脸色，等了几秒，才试探着开口。
声音压得很低。“季检，这么处理是不是太重了？钟家那边，还有反贪总J会不会有意见？侯亮平毕竟是”
“意见？”季昌明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目光锐利如刀。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奈和决绝。
“高育良副书记亲自打来电话，代表省W明确指示！陆正鸿C委当时就在高书记办公室，态度强硬，表示坚决反对这种无组织无J律的行为！沙瑞金书记正在从吕州赶回来的路上！这个节骨眼上，谁有意见？！谁敢有意见？！”
他盯着吕梁，一字一顿，语气沉重得像是要把每个字都钉进对方心里。
“吕梁，你给我听好了。反贪局这段时间，你给我管死了！管严了！管得滴水不漏！一张纸，一句话，一个线索，没有我的亲笔签字，绝对不准出反贪局的门！更不准私下调查，私下接触！特别是侯亮平，你给我盯紧了！这个人，是个祸害，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钟家的女婿又怎么样？在汉东，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是孙猴子，他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是！季检！我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吕梁挺直腰板，声音响亮。
眼中兴奋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侯亮平被停职，陈海靠边站，反贪局这个他经营了二十年、梦寐以求的权柄，终于，暂时落到了他的手里！
“去吧。”季昌明疲惫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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