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用力拉了拉侯亮平的胳膊，低声道。
“亮平，先出去，出去再说……”
侯亮平站在原地，像一尊愤怒的雕像，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季昌明，季昌明也毫不退让地回瞪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激烈碰撞，几乎要迸溅出实质的火花。
足足对峙了十秒钟。
最终，侯亮平猛地一甩胳膊，挣脱陈海的手，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他的脚步又重又急，像要把这地板踏穿。
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
走到门口，他没有任何停顿，一把拉开厚重的实木门。
又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外一摔！“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门板重重撞在门框外的墙壁上，又猛地弹回来。
在门框上剧烈颤抖，发出“嗡嗡”的余震。整个楼道仿佛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附近办公室的人探头张望。
看到是侯亮平和陈海，又都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侯亮平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沿着走廊向前走。
他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暴戾的气息。
陈海连忙追了上去，在拐角处一把抓住了侯亮平的胳膊，把他硬生生拽住。
“亮平！你冷静点！冷静！”
“冷静？！”侯亮平猛地转身，甩开陈海的手。
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他指着检察长办公室的方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调。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陈海！欧阳菁受贿，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季昌明不查！反而停我们的职！停职！这是什么？！这是明目张胆的包庇！是赤裸裸的官官相护！
是腐败！是汉东政法系统烂到根子里的腐败！”
“可我们确实违反了程序！”陈海也急了，额头上青筋跳动。
他压低声音，但语气焦灼。
“调查S委J委家属，必须事先报S委J委会批准！这是铁律！是我们违规在先！被人抓住了把柄！”
“程序程序！你眼里就只有程序！”侯亮平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冰冷的、充满嘲讽的笑声。
“陈海，我看你是真的被汉东这潭浑水给泡软了！泡得连骨头都没了！程序比法律还大？
规矩比事实还重要？为了所谓的程序正确，为了不‘破坏规矩’，就连摆在眼前的腐败都可以视而不见？！
那你告诉我，我们穿着这身衣服，坐在这栋大楼里，每天在干什么？！是来维护程序的，还是来维护正义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海脸色涨红，又急又怒。
“你就是这个意思！”侯亮平厉声打断，手指再次狠狠指向检察长办公室。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荡。
“你怕了！你怕得罪李达康！怕得罪他背后的京州市委班子！你更怕得罪高育良！
怕得罪整个汉东省W那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所以你妥协了！你退让了！你甚至开始觉得，我们按规矩办事是错的，是‘不懂事’！
陈海，我告诉你，我不怕！我侯亮平从京城到汉东，就是来查案的！就是来撕开这张黑网的！
谁违法，我查谁！证据确凿，我就办谁！
别说他李达康的老婆，就是天王老子犯了法，我也照查不误！大不了，老子这身皮不要了！”
他的声音又高又锐，在走廊里引起阵阵回音。
远处几个办公室的门悄悄打开一条缝，又迅速关上。
陈海的脸色由红转白。
他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眼神偏执到可怕的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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