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短的句子，全是实用信息。
肖博峰回复：“收到了。她已经在泡了。”
母亲秒回：“那就好。你爸今天去看了张叔，说厂子可能要转让。唉，几十年心血……”
肖博峰看着这条短信，手指在键盘上停顿。
最终他只回了一句：“市场经济，正常更替。你们保重身体。”
发送。
他知道父亲此刻一定很难受。几十年的朋友，看着对方的事业垮掉，那种无力感，比亏损更折磨人。
但他也清楚，这就是时代浪潮。有人上岸，有人淹死，谁也救不了谁。
他能做的，只是确保自己的船，不翻。
走出地铁站时，天已经全黑了。小区里传来炒菜声和电视声，空气里有各家各户的饭菜香。
肖博峰爬上五楼，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时，红豆的甜香和陈皮的清香扑面而来。
王欢从厨房探出头：“回来啦？汤还要半小时。”
“嗯。”肖博峰换鞋，“今天工作怎么样？”
“还行，新项目启动，琐事多。”她擦了擦手，“你呢？沈总找你什么事？”
肖博峰从背包里拿出那本书：“送了我这个。”
王欢接过，翻开扉页，看到那行字。她沉默了几秒，抬头看他：
“这话……很重。”
“嗯。”肖博峰说，“但该记住。”
王欢把书还给他，转身回厨房。走了两步，又回头：
“代价……也包括生活吗？”
肖博峰怔住。
王欢看着他，眼睛在厨房灯光下很亮：“我是说，如果为了工作，把身体熬垮，把身边的人都推开，那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肖博峰没立刻回答。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她搅动锅里的红豆沙。蒸汽升腾，在她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是。”他终于说，“所以得平衡。”
“你能平衡吗？”王欢问，没看他。
“我在学。”肖博峰说。
王欢点点头，没再说话。
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窗外的夜色温柔地笼罩着这个老小区。
肖博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王欢的背影，忽然想起沈墨下午说的那句话：
“地板不会让你飞，但能保证你不摔。”
而生活，或许就是那块最重要的地板。
他走回客厅，把那本《证券分析》放在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坐下，打开电视。
新闻里正在播报美国次贷危机的最新进展。播音员的声音平稳，但字幕上的数字触目惊心。
风暴还在酝酿。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片风雨欲来的海域里，找到了一块可以站稳的甲板。
这就够了。
周五晚上十一点，肖博峰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王欢蜷在旧沙发的一角，膝盖上摊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把眼眶下的青黑照得格外明显。她没抬头，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眉头拧得很紧。
肖博峰换鞋，把背包放在玄关柜上：“还没睡？”
“嗯。”王欢的声音闷闷的，眼睛没离开屏幕。
他走到厨房倒水，瞥见垃圾桶里扔着两个外卖盒子——是她常吃的那家扬州炒饭，二十块一份，她平时舍不得，只有特别累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点。
“项目不顺？”肖博峰端着水杯走回客厅，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王欢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有点红，不是哭过的那种红，是长时间盯着屏幕、又强压着情绪的那种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唇被咬得发白。
“今天……”她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今天我去面试了。”
肖博峰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哪家？”
“一家美资快消公司，行政专员岗。”王欢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但没笑出来，“HR面、部门经理面都过了，最后见大中华区人事总监，一个四十多岁的香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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