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复：“想。你做的都行。”
发送后，他想起沈墨那句“找个靠谱的人，比找个漂亮的人重要”。
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
付钱时，收银员扫完三明治，看了眼价格标签：“十二块。”
肖博峰递过去一张二十。找回的八块钱硬币在手心里，沉甸甸的。
他走回写字楼，等电梯时，听见旁边两个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的年轻人在聊天：
“昨晚又熬到三点，MD说模型还得改。”
“改吧，改到他对为止。这行就这样，拿多少钱，受多少罪。”
“有时候真想辞职不干了……”
“辞了去哪？换个地方接着熬呗。”
电梯门开，几人走进去。镜面墙里映出一张张疲惫但年轻的脸。
肖博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白衬衫，西裤，手里拿着便利店塑料袋和一本旧书。眼睛里有些血丝，但眼神很亮。
重活一次，他比谁都清楚这个行业的残酷。但也比谁都清楚，规则和敬畏，是唯一能让人在这片残酷海域里，不沉船的浮木。
下午三点，赵峰的内线电话又响了。
“华芯数据表我看了。”赵峰说，“有个问题：你把华芯和行业前十的研发投入占比做了对比，但没解释为什么华芯在2007年的占比突然下降了三个百分点。”
肖博峰答：“财报附注里写，是因为一笔政府补贴计入了营业收入，分母变大，占比被动下降。但实际研发支出绝对值是增长的。”
“这个解释要写在报告里。”赵峰说，“投资者不会自己去翻附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关键的信号，用最直白的方式呈现出来。”
“明白了，我补充。”
“嗯。”赵峰顿了顿，“另外，沈总下午跟我提了一句，说你可能需要接触更前端的项目。下周有个半导体行业的研讨会，在张江，你去听听。”
“好。”
“还有，”赵峰的声音压低了些，“林薇那边，如果她再找你做消费组的项目，你可以接。但记住，所有产出必须先经我审核。”
“明白。”
电话挂断。
肖博峰看着电脑屏幕上华芯的财务数据。2007年研发投入占比下降，但绝对值增长……这个信号，普通投资者可能忽略，但专业机构会注意到。
他新建了一个备注框，用加粗字体写道：
“注意：2007年研发占比下降主因为营收中计入大额政府补贴（详见财报附注X页），实际研发支出同比增长18%，表明公司技术投入意愿未减。”
写完，他保存文件，重新发送。
然后，他拿起沈墨送的那本《证券分析》，翻开扉页，又看了一遍那行字：
“给看得见数字背后代价的人。”
代价。
他想起2008年秋天，雷曼兄弟倒闭时，那些一夜之间失去工作的交易员。
想起2015年股灾时，那些杠杆爆仓的投资者。
想起前世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心率监视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真金白银，都是人生起伏，都是代价。
他把书小心地放进背包最内层。
窗外，陆家嘴的天空渐渐暗下来。春天的傍晚来得早，六点不到，楼群的灯光已经次第亮起。
肖博峰关掉电脑，收拾东西。走之前，他看了眼办公桌上那盆小小的绿萝——王欢上周买的，说能吸辐射。叶子嫩绿，在日光灯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笑了笑，关灯离开。
地铁上，他收到母亲的短信：
“陈皮收到了吧？教王姑娘，红豆要泡三个钟头，陈皮要刮掉白瓤，不然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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