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的另一面是无力。你知道结局，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警告。
“停了也好。”他最后说，“航运业受经济周期影响特别大，2008年全球贸易都在放缓，这时候搞大规模并购，风险确实高。”
“嗯。”王欢点点头，然后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早就觉得这项目不靠谱？”
肖博峰沉默两秒。
“综合各种公开信息看，这时间点确实不太对。”他选了最安全的说法。
“所以你上周让我别太拼？”王欢问。
“你当时在发烧。”肖博峰答非所问。
王欢看着他，眼睛在灯光下很亮。然后她低头继续吃饭，没再追问。
饭后肖博峰洗碗，王欢擦桌子。水声哗哗中，她忽然说：“周末……你有安排吗？”
“还没。”肖博峰冲掉碗上的泡沫，“怎么了？”
“我……买了张DVD。”她声音有点不自然，“是讲华尔街投行的电影，叫《当幸福来敲门》。听说挺真实的，你们做金融的……应该有兴趣？”
肖博峰动作停住。
《当幸福来敲门》。威尔斯密斯主演，2006年的片子，讲一个濒临破产的医疗器械推销员如何奋斗成为股票经纪人的故事。确实是职场题材。
“行。”他说，“周六晚上？”
“嗯。”王欢点头，把抹布挂好，“那你……继续忙，我去洗澡了。”
她转身回房，脚步有点快。
肖博峰看着她的背影，约看电影，还得找个‘工作相关’的借口。成年人表达好感的方式，真是迂回得可爱。
周六下午，两人去了趟宜家。
新开的商场人山人海，推购物车都得侧身过。王欢在餐具区流连，拿起一个白色的盘子看标签，又放下。
“喜欢就买。”肖博峰说。
“太贵了。”她摇头，“一个盘子十九块九，抢钱。”
“这是设计款。”肖博峰指着旁边的介绍牌，“北欧极简风，现在流行这个。”
“流行也不能当饭吃。”王欢嘀咕，但还是多看了那盘子两眼。
最后她买了两个玻璃杯，单价九块九。结账时排了二十分钟队，肖博峰拎着巨大的黄色购物袋，王欢抱着那盒杯子，两人挤地铁回家。
“宜家这模式厉害。”肖博峰在地铁上说，“让你逛完整个商场才能出去，人均消费就上去了。”
“消费心理学？”王欢问。
“嗯。动线设计，场景营销，冲动消费触发点。”肖博峰说，“黄意之前批注模型时，刚好提到过宜家这类家居卖场的客群停留数据，和我们现在看到的场景能对上。”
“那个……黄顾问的项目？”
“对。”肖博峰点头，“她做数据建模，就是要量化这些东西。比如你在某个区域停留多久，看到什么产品会产生购买欲，价格敏感度是多少……”
“听起来很复杂。”王欢说。
“是复杂。”肖博峰顿了顿，“但她做得很好。”
王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晚上七点，两人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DVD是盗版碟，包装粗糙，但画质还行。投影是肖博峰前阵子买的二手投影仪，在白墙上投出一块模糊的方框。
电影开始。威尔斯密斯带着儿子睡地铁厕所，排队住收容所，一边学习股票知识一边打零工。
王欢看得很认真。当主角最后被录用，在人群中红着眼眶为自己鼓掌时，她悄悄抬手擦了擦眼角。
肖博峰注意到了。他把茶几上的纸巾盒往她那边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移开。
片尾字幕升起时，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挺好看的。”王欢先开口，声音还有点哑，“就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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