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程走完，他靠回椅背，肩颈的酸痛这才清晰地传上来。
这周过得像被按了快进键。周一见黄意，周二熬夜改模型，周三下午去设计公司核对，周四收尾归档。中间还穿插着美悦家居项目的补充分析——赵峰让他基于上周的敏感性分析，再出一份“若预售监管政策在六个月内落地，对房企现金流压力测试”的专题报告。
报告下午刚交，赵峰的回复是：“数据支撑够硬。留着，有用。”
什么用？没说。
但肖博峰知道。这种报告不会进给客户的正式材料，只会成为内部风控会议的参考资料，或者，成为某些关键时刻的“谈判弹药”。
他关掉电脑，收拾东西。隔壁老陈正对着手机唉声叹气，手指在屏幕上划着K线图，声音压得很低：“又跌了……这破股，从四十八跌到十六，腰斩再腰斩……”
肖博峰瞥了眼他的屏幕，中石油的绿色K线刺得人眼疼。他太清楚这事儿——老陈入职前重仓了中石油，按规矩报给了合规部，却一直没舍得清仓，全部门都心照不宣。投行的人哪能碰股票，也就是这存量持仓，合规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催着清理。
老陈见他看过来，苦着脸往他这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当初听我老婆的，没清仓，现在倒好，亏掉一辆车！”
肖博峰拍了拍他的肩，没多问——这事儿没法劝，问多了反而不合规矩。“周末好好休息，别盯着了，越看越乱。”
“休息啥，还得陪老婆孩子逛宜家。”老陈苦笑，“新开的，人挤人，比这K线还让人心梗。”
宜家。肖博峰想起王欢上周盯着三十九块台灯犹豫的样子。
地铁二号线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肖博峰抓着扶手，闻着周围人身上混杂的汗味、香水味、韭菜盒子的味道。车窗外的广告牌飞快掠过，都是新楼盘的宣传：“珍藏版豪宅”“国际社区”“最后一席”。
到站，出站，走进老小区时天已经暗了。楼道声控灯忽明忽灭，他摸黑上到五楼，钥匙插进锁孔——
门从里面开了。
王欢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筷子，身上系着围裙。厨房传来炒菜的滋啦声。
“回来啦？”她侧身让开，“刚好，最后一道菜。”
“嗯。”肖博峰换鞋，“今天这么早？”
“项目阶段性结束了，准点下班。”她转身回厨房，“洗手，吃饭。”
餐桌上有三道菜：清炒菜心，西红柿炒蛋，还有一小碟切好的腊肠——母亲从广州寄来的那种，油亮油亮的广式腊肠。
“你妈寄的腊肠到了。”王欢端着一碗汤出来，“我蒸了几根，尝尝。”
肖博峰夹了一片。咸甜适中，酒香浓郁，是记忆里的味道。
“怎么样？”王欢看着他。
“正。”他说，“比上海买的强。”
“你妈短信说让你分我一半。”王欢低头扒饭，“我拿了两根，剩下的放冰箱了。”
“都拿着吧。”肖博峰说，“我妈做这个拿手，吃完了再让她寄。”
王欢没应声，但耳根微红。
饭吃到一半，她忽然说：“对了，我们律所那个海丰航运的项目……停了。”
肖博峰筷子顿住：“停了？”
“嗯。今天早上合伙人开会说的，说客户那边资金链出问题，项目无限期暂停。”她语气平静，但肖博峰注意到她握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我之前整理的那些文件，白做了。”
肖博峰想起上周她发烧那晚，提到这个项目时皱着的眉。他当时就知道这个项目会黄，但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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