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博峰关掉邮箱，打开浏览器。
搜索关键词从“百货商场客流模型”换成“体验式商业空间”“消费者行为研究”“空间动线与停留意愿”。学术论文、行业报告、设计案例……大部分是英文资料，需要翻译和理解陌生术语：空间叙事、行为锚点、情感触点。
晚上七点，办公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肖博峰去冲速溶咖啡时，看见李哲从林薇办公室出来，脸上带着笑。
“还在弄那个商业空间？”李哲经过时问，“我听说黄意把你模型毙了？”
“嗯。”
“正常。”李哲耸耸肩，“那女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要我说，你就随便做个差不多的交差，反正最后拍板的是林总和设计方，她一个外包顾问还能真把你怎么样？”
肖博峰没接话，低头喝了口咖啡。
咖啡又苦又涩，是公司采购的最便宜的那种。
凌晨一点，合租屋的客厅灯还亮着。
肖博峰把笔记本电脑搬到餐桌上，旁边摊着打印出来的论文和笔记。厨房里传来微波炉的嗡嗡声——王欢热了昨晚的剩饭放在他手边。
“吃完记得收拾。”她声音还带着感冒后的鼻音。
“嗯。”肖博峰头也不抬。
王欢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他放弃了传统百货的“通道逻辑”，尝试构建一个“目的地漏斗模型”：将空间拆解成六个主要节点——例如“亲子互动区→亲子餐厅→艺术展”这样的体验链条——每个节点有独立的停留时长和转化率假设，节点间的流转概率基于动线设计和体验连贯性进行加权。
最关键的亲子区域，他引用了心理学论文的结论：当亲子互动强度达到阈值时，家长的“等待感”会转化为“参与感”，后续消费意愿和金额能提升40%-60%。
他没有具体数据量化“互动强度”，但在模型里增加了调节变量，并备注：“此系数需设计方提供实际装置互动数据或用户测试反馈校准。”
这是一个妥协，也是一个桥梁。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模型完成。
他保存文件，在邮件正文写道：“基于现有公开学术研究和竞品数据的体验空间客流模型。亲子区域等关键节点系数需设计方数据校准。此为当前数据权限下的最佳推测。”
点击发送。
发送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九分。
他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窗外，上海的夜空是深紫色的，高架桥上的车流像一条缓慢流动的光河。
用别人的砖，砌自己的墙。这就是跨部门协作的本质——在权限的缝隙里，找到专业的最大公约数。
周三上午十点，肖博峰收到黄意的回复：
“下午两点，设计公司会议室。带电脑。”
没有评价，没有认可，就是一个会议通知。
下午一点五十，他按地址找到静安区一栋老洋房改造的设计公司。前台领他走到玻璃会议室前。
透过玻璃，能看见黄意和一位四十多岁、戴黑框眼镜的主设计师已经就座。黄意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皱眉。
肖博峰敲门进去。
黄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把电脑屏幕转向他。
屏幕上是他昨晚发的模型文件，已被批注得密密麻麻。红色的批注框里是她的字迹，很小，但极其工整，像印刷体。
“这里，”她指着亲子区域的调节变量，“你备注需要实际数据校准。我们昨天做了小范围用户测试，十二组家庭，平均互动评分四点二，满分五分。这个系数可以设为零点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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