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4006610" ["articleid"]=> string(7) "6393367" ["chaptername"]=> string(8) "第35章" ["content"]=> string(4128) "
“没。刚忙完。”肖博峰站起身,走到窗边,“爸,你在哪儿?这么晚……”
“在张叔厂里。”父亲打断他,又沉默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今天……厂里裁人了。第一批,三十七个。”
肖博峰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窗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脸,表情平静,但眼神很深。
“你上次回家吃饭时说的那句话,”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每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说‘张叔纺织厂,三个月内裁员,信吗?’”
“……嗯。”
“今天正好三个月零四天。”父亲说,“应验了。”
那四个字说得很慢,每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肖博峰闭上眼。隔着上千公里的电话线,他几乎能看见父亲此刻的样子:一定是站在厂区某个角落,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polo衫,眉头拧成死结,手里的烟快要烧到指尖。
“现场很乱吧?”他问。
“乱。”父亲深吸一口气,背景音里突然爆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又很快被什么压下去,“几个老工人堵在办公室门口,说要讨说法。张叔躲起来了,电话打不通。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你帮不上。”肖博峰说,语气很冷静,“这种时候,越帮越乱。让张叔自己处理。”
“可他是我几十年朋友……”
“所以更应该避嫌。”肖博峰转身背对窗户,“爸,你现在唯一该做的,是回家。这事跟你没关系,别往里掺和。”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这次沉默更久。
良久,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少了些沉重,多了点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肖博峰没有立刻回答。
窗外,一辆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远及远,在深夜的上海街头拉出一道凄厉的尾音。
“我不是猜的。”他终于开口,“是算的。用数据算的。”
“什么数据?”
“2007年全年纺织业出口订单同比增速,海关总署每月公布一次;美国次级房贷违约率,彭博终端上有;长三角中小纺织企业的银行信贷收缩信号,从六大行的季度报告里能拼出来。”肖博峰的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份研究报告,“把这些数据串起来,结论很明显:外部需求萎缩,内部信贷收紧,劳动力成本上升——劳动密集型出口企业,撑不过半年。”
父亲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
“张叔的厂,产品附加值低,客户单一,现金流一直绷得很紧。”肖博峰继续说,“这种企业,在经济上行期能活得不错,一旦风向转,第一个倒。”
“……你从哪里学的这些?”父亲问,语气里的复杂情绪更重了。
“学校教的,公司学的,自己看的。”肖博峰顿了顿,“爸,时代不一样了。以前靠胆大、靠关系、靠吃苦就能成事的年代,过去了。现在要靠数据,靠分析,靠提前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背景音里的嘈杂声渐渐远了,父亲似乎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你……”父亲开口,又停住,像在斟酌词句,“你在上海,过得怎么样?”
肖博峰愣了一下。
这不是父亲会问的问题。在父亲的词典里,“过得好不好”等同于“工作稳不稳、钱够不够花、身体有没有垮”,从来不会这样直接问出来。
“还行。”他答,“累,但充实。”
“那个……合租的姑娘,”父亲的声音更低了些,“处得怎么样?”
肖博峰的手指在窗沿上轻轻敲了一下。
“在相处。”他说。
“她人怎么样?”
“实诚,能干,会过日子。”肖博峰想了想,补充一句,“她爸前阵子心脏病手术,她一个人跑前跑后,没喊过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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