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肖博峰送王欢回宾馆，然后和父亲一起去了另一家宾馆——父亲自己开了间房，就在肖博峰房间隔壁。
“爸，你明天……”肖博峰站在房间门口。
“我明早跟你们一起去医院。”肖国栋说，“手术结束我再走。你妈交代了，要看到手术顺利才能回去。”
“其实你不用……”
“行了。”父亲摆摆手，“去休息吧。明天要早起。”
肖博峰回到自己房间，却没有睡意。父亲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但也带来了某种奇异的安心感——就像一艘在风浪中航行的船，突然看到了远处的灯塔。
哪怕那灯塔的光，有时太过刺眼。
周四清晨六点，天还没亮透。
手术室外的等候区已经坐满了人。王欢和母亲坐在一起，两人的手紧紧握着。肖国栋坐在另一侧，双手抱胸，闭目养神。肖博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
六点半，护士来接病人。王父躺在推车上，脸色平静，朝家人点了点头，被推进了手术室。
门关上的一刻，王欢母亲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王欢搂住母亲的肩膀，轻声安慰，自己的眼眶也是红的。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墙上时钟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
肖国栋睁开眼睛，站起身，走到肖博峰身边。
“你那个对赌协议，”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饭店的翻新方案，我找人做出来了。”
肖博峰转过头。
“装修队也谈好了，下个月动工。”父亲继续说，“你妈把家里的存款都拿出来了，加上你之前汇回来的钱，前期投入够用。”
“爸……”
“听我说完。”肖国栋看着他，“上次你回家说的那些话，我回去想了很久。你说得对，时代变了，老路子走不通了。‘老广记’要想活下去，得变。”
他的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我跟你妈商量了，饭店翻新期间，我打算去报个班，学学现代餐饮管理。你妈也说要学电脑，以后记账用电子表格。”
肖博峰怔住了。他没想到父亲会做到这一步。
“这些事本来想过段时间再跟你说。”肖国栋望向手术室紧闭的门，“但这次来，看到你在医院里忙前忙后的样子，我觉得，是时候了。”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落在肖博峰脸上：“你在上海做的那些事，我不完全懂。但我知道，你能从一堆数据里看出别人看不到的风险，能在陌生人需要帮忙的时候站出来，能把复杂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这些，比我强。”
“爸，你别这么说……”
“我说的是事实。”肖国栋抬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个动作有些生疏，但很用力，“上次你说，纺织厂三个月内会裁员。现在刚好三个月，昨天我得到消息，张叔他们厂第一批裁员名单下来了，三十多人。”
他看着肖博峰：“你是怎么知道的？”
肖博峰沉默。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你不说，我也不问。”父亲收回手，“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但有一点我看明白了——你看事情，比很多人看得远，看得深。”
墙上的时钟指向上午九点。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半小时。
王欢走过来，手里拿着几瓶水：“叔叔，肖博峰，喝点水吧。”
肖国栋接过水，朝王欢点了点头：“欢欢，别太担心。刘主任是专家，你爸会没事的。”
“嗯。”王欢勉强笑了笑。
十点十分，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刘主任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但轻松的表情。
" ["create_time"]=> string(10) "17656769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