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坐着，抱着木杠，守着儿子，盯着炉火，像一尊沉默的、绷紧到极致的石雕，等待着，戒备着。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炉火稳定的燃烧声中，缓慢流逝。日头渐高，惨白的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和窗上的冰花，在屋内投下模糊的光影。楼道里的声响多了起来，夹杂着对昨夜寒风和自家炉火的抱怨、咒骂，以及互相打听谁家炉子还争气、能不能借个火煮饭的嘈杂。
“桂兰？桂兰在家吗？”是刘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沙哑，在门外响起，敲门声很轻，透着小心。
林桂兰浑身一凛，抱着木杠的手又紧了紧。她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昏睡的方唐，又看了一眼炉火，深吸一口气，将木杠轻轻靠在床边，起身，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压低声音问：“刘婶？有事？”
“桂兰，是我。”刘婶的声音透着不好意思和恳求，“我家那死炉子，彻底完了，怎么弄都不行，铁蛋冻得直哆嗦……想……想借你家炉子热点粥，行不？就一会儿，热完就走。”
林桂兰沉默了几秒。她不想开门，不想让任何人进来，看到这旺得不正常的炉火，看到昏睡不醒的唐唐。但门外是刘婶，是平时关系不错的邻居，铁蛋那孩子也……
“唐唐有点不舒服，睡着呢。”她最终还是说道，声音干涩，“炉子你用吧，动作轻点。”
“哎！哎！谢谢桂兰！真是麻烦你了！”刘婶连声道谢。
林桂兰慢慢拉开门闩，将门打开一条缝。刘婶端着个小铝锅，侧身挤了进来，一进门，就被屋里的暖意冲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嗬！你家可真暖和！这炉子……”她的目光落在炉膛那旺盛的火焰上，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羡慕和惊叹，“我的天！这火……烧得可真好！跟个小太阳似的！桂兰，你咋弄的？教教我！”
林桂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却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就……就那么烧的，可能煤好。”她含糊道，侧身挡住刘婶投向方唐床铺的视线，“锅给我吧，我帮你热，你快回去看着铁蛋。”
“哎，好，好，麻烦你了。”刘婶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炉火吸引，又啧啧赞叹了几声，才恋恋不舍地将锅递给林桂兰，转身出门，嘴里还嘀咕着，“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家那破炉子……”
门重新关上，落闩。林桂兰背靠着门板，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握着锅柄的手，微微颤抖。她走到炉子边，将小铝锅坐在炉口，看着里面很快翻滚起来的米粥，热气蒸腾，米香混合着炉火的热浪，是再寻常不过的家的气息。
可她的心，却像是被放在这滚烫的炉火上炙烤，焦灼，疼痛，冰冷，交织难言。
她热好粥，用抹布垫着，端到门口，敲了敲门。刘婶很快过来接走，又是一迭声的道谢。
屋里重新只剩下她和昏睡的儿子，以及那炉沉默燃烧的旺火。她走回床边，看着方唐依旧苍白的小脸，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比之前似乎有力了一点点。她拧了条热毛巾，小心地替他擦拭额头、脖颈的冷汗。指尖触碰到他胸口衣物下，似乎有个硬物硌着。她犹豫了一下，轻轻解开儿子棉袄最上面的两粒扣子，伸手进去。
指尖先触碰到一块温润的木头——是建国给的那块桃木坠。接着，在旁边，碰到一个冰凉、坚硬、边缘有些粗糙的片状物，紧紧贴着肌肤。是那块……儿子说是捡到的、后来不见了的“破铜片”？它怎么在唐唐身上？还贴身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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