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4004373" ["articleid"]=> string(7) "6393149" ["chaptername"]=> string(8) "第27章" ["content"]=> string(4063) "

方建国没说话,只是伸出粗糙的手,仔细地摩挲着布料的质地,感受着经纬的紧密程度,又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查看那些细微的瑕疵。他的手因为长期拿剪刀和针线,指腹和虎口有着厚茧,触感却异常敏锐。布是好布,涤纶的,耐磨,不易皱,好打理,比北边常见的棉布、的卡良多了。颜色是扎眼,但就像老金说的,未必没有市场。那些瑕疵,也确实无伤大雅,做内衬、做里子,或者裁剪时注意避开,完全没问题。

风险呢?本钱。他所有的积蓄,加上这个月刚结的工钱,甚至……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封尚未寄出的、给家里的信,里面装着这个月省下、准备汇回去的二十块钱。全部加起来,刚好够吃下这批布里最小的一“件”(纺织术语,指一定长度的布匹)。卖得掉吗?卖给谁?怎么运?北边现在让不让私人倒腾布料?会不会被抓?“投机倒把”的帽子,他听着就心惊肉跳。

还有这个老金。王师傅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人,提起来总是含糊其辞,只说“脑子活,门路广”,让他“自己多长心眼”。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老金确实“活络”,嘴皮子利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眼里那抹过于精明的、闪烁不定的光,总让方建国心里不那么踏实。

“老金,这事……我得再想想。”方建国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本钱是我全部家当了,万一……”

“哎呀我的建国哥!这还有什么万一?”老金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富贵险中求啊!你想想,你在王师傅那儿,起早贪黑,钉扣子锁边,改个裤脚,一天才能挣几个钱?这匹布弄过去,一转手,抵你干小半年!有了本钱,你想做啥不行?自己开个裁缝铺都够了!到时候把嫂子侄子接过来,一家团聚,多好!”

“一家团聚”四个字,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方建国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林桂兰在灯下缝补的侧影,和儿子方唐那双沉静的黑眼睛。他背井离乡,在这潮湿阴冷的南方咬牙坚持,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可是……

他再次低头,看向那些颜色刺目的布料。昏黄的灯光下,那些橙红、亮黄、翠绿,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又像一张张咧开的、充满未知风险的大口。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句本地方言的、严厉的呵斥。

老金的脸色瞬间变了,那副唾沫横飞的激动表情猛地收敛,眼里的精明变成了惊慌。他“噌”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耳朵竖起,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妈的……好像是市管会的人?”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神闪烁地看向方建国,又看看那几匹布,语速飞快,“建国哥,情况不对,我得先避避!这布……你看好的话,明天,还是老地方,我带你看‘大货’!价格还能再商量!记住,机不可失!”

说完,他根本不等方建国回答,像泥鳅一样,哧溜一下就钻到了仓库更深处堆放的杂物后面,几个拐弯,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几匹颜色扎眼的“处理布”,静静地摊在昏黄的灯光下,和呆立原地、心头一片冰凉的方建国。

外面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似乎真的朝着这个废弃仓库的方向来了。方建国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狂跳起来,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他看了一眼老金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些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布料,一咬牙,也顾不上别的,猛地吹熄了那盏摇晃的煤油灯,借着窗外远处微弱的路灯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仓库另一个、更加隐蔽的破洞口,仓皇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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