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是爆炸本身。
定向爆破的冲击波沿着管道传导，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外壁上。复合装甲板向内凹陷、撕裂、然后被彻底扯碎。一个直径三米的破口瞬间形成。
几乎在同一毫秒，萤火虫号的主引擎全功率点火。
蓝白色的等离子尾焰喷出，与爆破产生的气流叠加，形成了一股恐怖的推力。老旧的运输船像被巨人踢了一脚，猛地从对接舱弹射出去，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它在动。
在加速。
在脱离。
站长室内，气压骤降的警报尖啸。张维在爆炸瞬间按下了关门键，八道密封门同时闭合，将冲击波挡在外面。但即便如此，房间还是剧烈震动，所有未固定的物品都飞了起来。
陈明死死抓住控制台，透过观察窗看向外面。
他看到萤火虫号正在远去，尾部拖出长长的火焰。
他看到爆破破口处，无数碎片、冰晶、水母残骸被气流喷出，在真空中散开，像一场沉默的烟花。
他还看到了......一个人影。
从破口飞出，在爆炸的余波中翻滚，逐渐远离站点。
是李铮。
他还活着——至少身体完整。但没有任何机动能力，就那么飘向深空。
“李铮！”陈明对着频道喊，但只有静电噪音。外部天线在爆炸中损坏了。
就在他以为要眼睁睁看着队友葬身太空时，萤火虫号突然做了一个紧急转向。
不是赵山河操作的——飞船的自动驾驶系统在最后时刻被苏岚的模型覆盖，她预设了救援程序。
飞船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飞向李铮。舱门打开，机械臂弹出，抓住了那个飘浮的人影，然后收回舱内。
门关。
飞船重新调整航向，加速，消失在深空背景的星光中。
他们做到了。
陈明瘫坐在控制台前，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但还没完。
主屏幕上，遗言协议正在自动执行。
“深空天线阵列激活......数据压缩完成......加密完成......定向发射准备......”
“坐标锁定：预设三十七个目标星系。”
“发射倒计时：10...9...8...”
陈明看着那些坐标。有些距离几光年，有些几十光年，有些甚至在上百光年外。数据以光速飞行，也要几十年、几百年才能到达。
那时候，他早就不在了。
人类文明还在不在，都不一定。
但这群人，在三百年前，依然选择把火种扔出去。
“......3...2...1...发射。”
没有声音。但陈明感觉戒指又烫了一下。
他看向窗外。站点外部，那根早已锈蚀的深空天线，此刻亮起了微弱的蓝光。一道看不见的数据流，以光速射向无垠的深空。
带着二十个人的遗言。
带着一个文明的片段。
带着“总会有人接住”的信念。
然后，天线熔毁，化作一团废铁。
“遗言协议执行完毕。” 系统提示，“根据预设，站点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60秒。”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陈明站起身，走到观察窗前。站点的其他部分已经开始崩塌，裂缝像蛛网般蔓延，爆炸的火光从各个破损处漏出。
很美。
也很悲伤。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埋葬了二十名先驱者的坟墓，然后转身，走向站长室深处——那里有一个紧急逃生舱，是结构图上没有标记的，但戒指启动火种系统时，解锁了它的位置。
单人舱。只能坐一个人。
但他不是一个人走。
他的胸前口袋里，装着那张合影。
他的戒指里，承载着文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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