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了上去，拦住了那个收废品的大爷。
“大爷！大爷等一下！”
老大爷被他吓了一跳，停下车，警惕地看着他。
“干什么？”
“大爷，你车上这个本子……能不能给我看看？”林建国指着那本黑皮账本，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看什么看？这是我刚收来的废品！”老大爷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买！我买下来还不行吗！”林建国急切地说道，他再次掏出钱包，把那三千多块钱，全部塞到了老大爷手里。
“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取！”
老大爷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钱，眼睛都直了。
收一车废品也卖不了两百块，这人竟然花三千块买一本破本子？
怕不是个傻子吧？
“够了够了！”老大爷生怕他反悔，一把将钱揣进兜里，然后将那本账本从车上拿下来，递给了林建杜。
“给你给你！真是怪人！”
林建国接过账本，手都在抖。
他顾不上理会老大爷的嘟囔，立刻翻开了账本。
一股熟悉的霉味传来。
他快速地翻阅着，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当铺老板在店里，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脸色大变，冲了出来。
“我的账本！你怎么会有我的账本！”
他想去抢，但已经晚了。
林建国已经翻到了那一页。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李虎，和田玉手镯，死当，八万。”
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备注。
“同行人：林妙。”
轰！
林建国的大脑，像被一颗炸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真的是林妙。
真的是她！
她不仅伙同一个叫李虎的男人，当掉了她姐姐最珍视的遗物。
她还撒了谎！
她从头到尾都在撒谎！
当铺老板看到林建杜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他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不……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建国没有理他。
他合上账本，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悲痛，剧烈地颤抖着。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无尽的悔恨。
晚晚……
我的晚晚……
是爸爸错了……
是爸爸对不起你……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朝着家的方向冲去。
他要回去问个清楚！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他要为他枉死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当铺老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完了。
这下全完了。
……
林家。
气氛压抑得可怕。
赵兰和林妙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
从早上林建国一个人出门开始，她们的心就一直悬着。
周辰也来了，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脸色阴沉，不停地看着手机。
他在等当铺老板的消息。
可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都怪你爸！非要去查什么查！我们妙妙是那种人吗？他这是不信任我们！”赵兰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林妙绞着手指，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
“妈，爸会不会……真的查出什么来？”
“他能查出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赵兰嘴上说得硬气，但眼神里的慌乱，却出卖了她。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一脚踹开。
林建国像一尊杀神，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紧紧抱着那本黑皮账本。
客厅里的三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老……老林？你这是干什么？”赵兰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身，色厉内荏地质问。
林建国没有说话。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客厅中央。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射向缩在沙发上的林妙。
林妙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往赵兰身后躲去。
“爸……你……你别这样看着我……”
“我别这样看着你？”林建杜笑了，笑声嘶哑而悲凉。
“林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演戏呢？”
他将那本账本，狠狠地摔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林妙的目光，触及到那本账本的封面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周辰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自己昨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赵兰不明所以，她走过去，拿起账本，翻了几页，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本破本子而已！林建国你发什么疯！”
“你给我看清楚！”林建国指着账本上的那条记录，一字一句地吼道，“看清楚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赵兰凑过去，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李……虎……和……田……玉……手……镯……同……行……人……林……妙……”
念到最后一个字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赵兰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她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小女儿。
“妙妙……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假的，对不对？是有人陷害你，对不对？”
直到此刻，她依然不愿相信。
林妙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倒在地上。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这一哭，等于承认了一切。
赵兰的身体晃了晃，如遭雷击，差点摔倒。
她扶着沙发，指着地上的林妙，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
林建国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心中没有丝毫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哀。
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脸色惨白的周辰。
“还有你。”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昨晚，是不是去找过当铺老板了？”
周辰的身体一僵。
“叔叔……我……”
“你给了他两万块钱，让他作伪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女儿林晚的头上。是不是？”
林建国步步紧逼。
周辰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没想到，林建国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我……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事情闹大……”他苍白地辩解着。
“不想让事情闹大？”林建国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一个‘不想让事情闹大’！”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你们就冤枉一个无辜的人！”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你们就逼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你们就在她死后，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他一声声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赵兰、林妙和周辰的心上。
赵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愚蠢，多么可怕的错误。
她一直以为的“受害者”，竟然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而她一直咒骂的“小畜生”，却是被冤枉致死的。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妈！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林妙抱着赵兰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该去赌钱，不该欠下高利贷……李虎说，如果我不还钱，就要砍了我的手……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所以我才偷了姐姐的钱……那个手镯，也是我偷去当的……妈，你原谅我，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赌钱？
高利贷？
信息量再次爆炸。
原来，那所谓的“救命钱”，根本不是手术费，而是赌债！
多么可笑！多么荒唐！
林建国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心，像是被一把刀，反复地切割着，痛得无法呼吸。
他的晚晚。
他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就是被这样一群人，被自己的至亲，一步步逼上了死路。
就在这时，书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众人一惊，齐齐望去。
只见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里面，林晚生前用过的那个画架，倒在了地上。
画架上，一张空白的画纸，正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可房间里，门窗紧闭，根本没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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