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眉眼英挺，眼神清澈锐利，充满了意气风发的自信与朝气，还有一种未经世事的、干净耀眼的帅气。
那笑容如此鲜活，如此……“正常”，与十安记忆中那个总是眉眼低垂、神色疏淡、仿佛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寒气的住持，判若两人！
她又看向沈知微递过来的其他照片——大学时期在图书馆专注看书的侧影，穿着休闲服在篮球场上跃起投篮的瞬间，与朋友在异国街头笑容灿烂的合影，甚至在某个正式场合，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从容发言的模样……
每一张照片里的蒋时序，都那么不同。
他可以是学霸，是运动健将，是社交圈里受欢迎的朋友，是初露锋芒的年轻商业精英……他鲜活，生动，带着那个年纪该有的所有光彩与可能性。
照片里的阳光，似乎能穿透相纸，温暖此刻观看者的手心。
十安一张张看着，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这就是他。没有被背叛击垮，没有看破红尘，没有冰封情感之前的蒋时序。
一个优秀得近乎完美，人生轨迹清晰明亮，未来充满无限希望的年轻人。
与她所认识的那个古林寺住持，除了五官轮廓依稀可辨，内在气质几乎南辕北辙。
巨大的反差，让十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与刺痛。
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打击，才从照片上这个光芒四射的少年，变成了后来那个沉默孤寂、将自我放逐于青灯古佛之间的出家人。
那份伤痛，该有多深？深到足以彻底重塑一个人，磨去他所有的笑容与锋芒，只留下最坚硬的冰冷外壳。
她也忽然更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他会选择逃离，为什么会对她的靠近时而纵容、时而又抗拒挣扎。
因为他曾经炽热地信任过、付出过，然后被彻底背叛、碾碎。
她这份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真诚与温暖，对他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而言，或许是久旱甘霖，却也可能是危险的、会将他重新拖入情感漩涡的诱惑。
“他以前……是这样的啊。”十安喃喃道，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轻轻抚过照片上少年灿烂的笑脸，指尖传来相框玻璃冰凉的触感。
沈知微站在一旁，将十安所有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女孩眼中的震惊、了然、心疼、以及那份更深沉的温柔，都让她心中既感酸楚，又觉欣慰。
十安看懂了啊。她看懂了时序曾经的辉煌与后来的沉寂之间的巨大鸿沟，也看懂了他内心的伤痕与挣扎。
“是啊，”沈知微轻声叹息，目光也落在那些旧照片上，充满了母亲的疼惜，“他以前……很爱笑，也很优秀。只是后来……”她没有说下去，那些往事，不必再对十安细说，徒增伤感。
十安将相框轻轻放回书柜原处，转过身，再次环顾这个空旷、整洁、充满理性色彩的房间。
阳光正在西斜，金色逐渐转为橙红，透过落地窗，在胡桃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斑。
这个房间，像一座精美的、没有温度的纪念馆，封存着一个名叫“蒋时序”的、已经逝去的优秀青年的过去。
而那个她所认识的、在古林寺藏经阁里沉默看雪的住持，似乎是从这个房间的某个裂缝中出走，背负着沉重的过往，独自走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寒冷而孤寂的道路。
她和他，一个在试图走向充满烟火气的未来，一个却似乎永远留在了那个被冰封的过去与戒律森严的现在。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伴随着淡淡的哀伤，沉甸甸地落在十安心头。
然而，在这哀伤之中，那份最初因他赠予菩提籽、教她打坐、赠她药物、风雪中寻她、成全她愿望而生出的感激与牵挂，却并未消减，反而因为了解了这背后的沉重，变得更加深刻而复杂。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沈知微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却充满理解的笑容：“沈姨，我们下去吧。这里……很好。”
沈知微点点头，挽起她的手臂，两人一同离开了这个洒满夕阳余晖、却寂静无声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将那段辉煌与伤痛并存的过往，以及女孩心中翻腾的万千思绪，再次关在了那扇厚重的木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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