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高原机场，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气清冽而稀薄，带着阳光灼烤后干燥尘土的味道，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雪山圣湖净化过的洁净感。
阳光毫无遮挡，耀眼得刺目，天空蓝得纯粹而高远，大朵大朵的白云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十安深吸一口气，胸腔微感压迫，心头却涌起一阵近乎神圣的悸动。
这就是他选择暂避、用以冷却心绪的地方。
按照沈姨提供的线索，她辗转乘车，抵达了那个位于雪山脚下的小镇。
小镇不大，建筑低矮，色彩浓郁，经幡在傍晚的风中猎猎作响。她找到一处可供住宿的藏家民宿，说是民宿，其实就是主人家的几间空房。
条件极其简陋，房间小而暗，家具是陈旧的藏式风格，带着岁月的痕迹和酥油茶淡淡的膻味。
主人是一对中年藏族夫妇，面容黝黑，笑容淳朴，但普通话磕磕绊绊，交流困难。
夜幕降临，高原的夜晚气温骤降。
十安裹紧外套，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陌生的风声和偶尔响起的狗吠，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孤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
陌生的环境，稀薄的空气，简陋的住宿，一切都提醒着她已经远离了熟悉的舒适区。
但她没有退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快亮吧，我要去寺庙，他就在那里，马上就能见到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度过了一个无眠而寒冷的夜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十安便起身，用冰凉的水草草洗漱，拒绝了主人家热情的酥油茶（她担心肠胃不适），匆匆打了个车，直奔那座坐落在山坡上的寺庙。
寺庙的形制与江南古刹迥然不同。没有精巧的园林，没有曲折的回廊，而是依着陡峭的山势，层层叠叠，用粗粝的岩石和夯土垒砌而成，显得格外雄浑、庄严、高大，仿佛与背后的雪山融为一体，带着一种直面苍穹的原始力量。
阳光洒在金色的寺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更添神圣肃穆。
十安仰头望着，心中莫名觉得，这寺庙的气质，竟与蒋时序有几分相似——沉默、坚实、带着不容侵犯的疏离与庄严。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寺门。
院内已有早起的僧人在洒扫，绛红色的僧袍在风中拂动。
十安上前，双手合十，想要打听，却突然卡壳了。
她只知道他叫蒋时序，大家都喊他“住持”。
可是……他的法号是什么？她竟从未问过，也从未听人提起。
他仿佛就是“蒋时序”，也仿佛只是“住持”，一个无需其他称谓的存在。
情急之下，她掏出手机，翻找相册——里面存着一张在古林寺时偷偷拍下的照片。
他站在藏经阁栏边，他负手立于藏经阁回廊，望着漫天飞雪，神情专注而遥远。
她将这张照片展示给一位看起来年长些的僧人看，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夹杂着手势询问：“师父，请问，您认识照片上这位师父吗？他在不在这里？”
那位僧人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手机屏幕，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随即又摇了摇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说道：“师父，一个月前，来过。”
十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那他……现在在哪里？”
“走了。”僧人言简意赅，“不在这里了。”
走了……
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猛地投入十安满怀期待的心湖，激起一片冰冷的、失望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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