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心电图的变化。
那双因为极度紧绷而充血的眼睛，在确认那个绿色波浪线重新跳动后，里面的光彩骤然散开。
紧接着，她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骨头。
顾晏眼皮一跳，把手里的家伙事儿往托盘里一扔，大步流星冲出手术室。
刚推开门，就看到姜念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后倒。
“喂！”
顾晏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当当把人给捞住了。
怀里的女人轻得像片羽毛，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颊上。明明已经晕过去了，眼角还挂着泪珠子，嘴角却挂着一点笑。
那笑看得顾晏心里莫名发堵。
这女人……
真是个疯子。
刚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里冒出来的神医圣手，拿着半截口红就敢指挥心脏复苏。这要是换个人，顾晏早把人轰出去了。
可偏偏，她赢了。
这世界上最顶尖的专家都不敢试的野路子，被她赌赢了。
“沈炽这狗东西，上辈子积了什么德。”顾晏低声骂了一句，动作却放得很轻，把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隔壁的休息室。
走廊尽头，几个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冷得掉渣、除了拿手术刀谁也不碰的顾主任吗？
……
ICU病房。
沈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身体像被卡车来回碾了几遍，每根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尤其是心口那块，火烧火燎的。
他费劲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鼻子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醒了？”
旁边传来一道略带疲惫的声音。
沈炽转头，脖子僵硬得咔咔响。
顾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白大褂还没脱，手里拿着个病历本在写写画画，眼底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水……”沈炽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像吞了把沙子。
顾晏起身倒了杯温水，插了根吸管递到他嘴边。
沈炽喝了两口，缓过那股劲儿，视线在病房里扫了一圈，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呢？”
顾晏手一顿，没好气地把杯子放下：“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不想着谢谢救命恩人，先找老婆？你这恋爱脑是治不好了？”
沈炽没搭理他的调侃，眼神沉得吓人：“顾晏。”
“行了行了，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怪瘆人的。”顾晏指了指旁边的一张陪护床，“在那睡着呢。为了守着你，二十个小时没合眼，刚才实在撑不住才眯了一会儿。”
沈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姜念缩在那张窄小的陪护床上，身上盖着顾晏的一件备用大衣，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一只手还悬在半空，像是想抓什么东西。
沈炽心脏猛地抽了一下，比刚才中毒还要疼。
“把她抱过来。”沈炽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顾晏愣了一下，差点被气笑了：“沈大队长，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样，身上插满了管子，还想搂着媳妇儿睡？也不怕把伤口崩开。”
“抱过来。”沈炽重复了一遍，眼神更冷了几分，“或者我自己拔了管子过去。”
这疯狗。
顾晏知道这人说得出做得到，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姜念轻轻抱起来，放到了沈炽那张宽大的病床上。
姜念刚一沾枕头，就像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整个人下意识地往沈炽怀里钻。
沈炽那只没挂吊瓶的右手费力地抬起来，把人圈进臂弯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那股一直紧绷的戾气，在这一刻终于散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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