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991131" ["articleid"]=> string(7) "6390302" ["chaptername"]=> string(7) "第8章" ["content"]=> string(10787) "

双腿的伤口在缓慢地愈合,但留下的疤痕狰狞可怖,像蜿蜒的蜈蚣盘踞在皮肤上。

尝试下地站立时,钻心的疼痛从脚底直冲头顶,左腿使不上力,需要死死抓住床沿才能勉强站住几秒,姿势扭曲而狼狈。

医生摇头,说跟腱和部分神经受损是不可逆的,能恢复到借助拐杖行走已是最好情况,且会伴随终身的疼痛和无力。

我没有再抗拒治疗,但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只是机械地配合着,仿佛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沈家为我配备了轮椅。

很高级的电动轮椅,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更精致的囚笼。

沈太太看到我坐着轮椅,第一次尝试在走廊移动时,又掉了眼泪。

她想推我,被我无声地拒绝了。

沈先生看到,眉头皱得更紧,对沈太太说:“给她请最好的复健师,沈家的女儿,不能一直坐在轮椅上。”

好像我坐轮椅,丢的是沈家的脸。

沈景行看到我坐在轮椅里的样子,脚步顿住了。

那次之后,他似乎有些回避我。

我们的视线偶尔在空中相撞,他总是先移开,脸色会变得有些僵硬。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也不关心。

沈思雨对我残废的事实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

她经常“好心”地给我送东西,一些她“用不上”的补品、小饰品,或者“特意”为我挑选的、宽大能遮住腿的裙子。

每一次,都伴随着她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我的神态,和沈太太欣慰的夸奖。‌‍⁡⁤

“思雨就是懂事,心地善良。”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收下,然后让护工堆在角落,从不使用。

我开始策划离开。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群人,否则,我迟早会真的疯掉,或者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但我身无分文,双腿残疾,离开沈家,我能去哪里?怎么活下去?

我想到一个人。

林姨,我养母生前唯一的好友,一个心地善良但生活拮据的普通妇女。

养母去世后,林姨偷偷来看过我几次,塞给我一些零花钱,告诉我有什么事可以找她。

但自从我被沈家接走,就断了联系。

沈家不允许我与“过去”有任何瓜葛。

我让护工偷偷帮我买了一部最便宜的、无法上网的老人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

我背下了林姨很多年前的电话号码,祈祷她没有换号。

在一个深夜,我躲在被子里,颤抖着按下那串数字。

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起,传来林姨熟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

“喂?哪位?”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用力忍住。

“林姨,是我,知妍。”

“知妍?!”

林姨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担忧。‌‍⁡⁤

“孩子,是你?你怎么样?在沈家过得好吗?怎么这么久没消息?”

“林姨。”

我压低声音,语速很快。

“我不好。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想离开沈家,但我没有钱,腿也……坏了。你能帮我找个地方吗?很小很破没关系,只要能暂时落脚。我……我会想办法赚钱,尽快还你房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林姨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坚决。

“孩子,别说这些。你在哪?我明天……不,我这就想办法过来!你别怕,林姨帮你!你养母就你这一个牵挂,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受苦!”

“不,林姨,你别来沈家。”

我连忙阻止。

“他们不会让你见我的。你听我说,我需要你帮我租一个房子,越便宜越偏僻越好,最好是那种不用登记身份证的城中村自建房。租好后,你把地址和钥匙,想办法放到……”

我想了想,说了附近一个大型超市的储物柜。

“放到储物柜里,把密码发短信到这个号码。我会想办法出去拿。”

林姨虽然担心,但听出我的急切和决绝,没有再追问,只是记下了我的要求,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小心,有事立刻联系她。

挂断电话,我握着那部冰冷的旧手机,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久违的、微弱的希望。

离开。

必须离开。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沈家对我的“看管”虽然不算严密,但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想要独自出门,并不容易。

司机和佣人都会询问,并倾向于通知沈太太。

我尝试了几次,都以各种理由被劝阻或变相监视。‌‍⁡⁤

沈思雨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有一次“关心”地问:

“姐姐,你最近好像总想出去?是不是闷坏了?要不我推你去花园晒晒太阳?”

她的眼神里带着探究。

我知道,必须耐心等待一个机会。

这期间,沈家的气氛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沈太太对我似乎多了点小心翼翼的关照,不再总是提沈思雨,偶尔会问我伤口还疼不疼,想吃什么。

沈先生依旧严肃,但有一次餐桌上,他忽然对沈景行说:“给知妍请的复健师要到位,别耽误了。”

沈景行沉默地点头。

最奇怪的是沈景行。

他开始频繁地回家,即使公司有事,也会尽量回来吃晚饭。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回家就和沈思雨说笑,反而常常沉默,目光有时会落在我身上,又很快移开,带着一种烦躁和困惑。

有一次,我撞见他站在我房间门外,手里拿着一个什么文件袋,脸色沉郁,看到我,他愣了一下,迅速把文件袋藏到身后,转身走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们任何反常的举动,都无法再在我心里掀起波澜。

直到那天,沈先生沈太太要出席一个重要的慈善晚宴,沈思雨也被邀请作为沈家小姐一同前往。

沈景行本来也要去,但临行前接到公司紧急电话,需要他亲自处理。

“哥哥,你真的不去吗?”

沈思雨穿着漂亮的礼服,挽着沈太太的手臂,有些失望。

“公司有事,你们去吧,玩得开心。”

沈景行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但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心事重重。‌‍⁡⁤

他们离开后,别墅里安静下来。

佣人也大多去了宴会那边帮忙,只剩下两个值班的。

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回到房间,换上一套最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把林姨后来偷偷塞钱给我买的少量现金、那部旧手机、还有几件必需品装进一个旧书包里。

然后,我操控着轮椅,慢慢滑向一楼的后门。那里通往一个小侧院,平时很少人走。

心脏在狂跳,手心全是汗。

每一点声响都让我心惊胆战。

就在我快要靠近后门时,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要去哪?”

是沈景行。

他不是去公司了吗?

我身体一僵,没有回头,手紧紧握住了轮椅的操纵杆。

“回房间。”

他的脚步声靠近。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加速,轮椅冲向虚掩的后门。

门被我撞开,我冲进了侧院。

但侧院通往外面小巷的门,是锁着的!

“沈知妍!”

沈景行追了出来,一把按住了我的轮椅扶手,强行让轮椅停下。

他力气很大,我根本挣脱不了。‌‍⁡⁤

“放开我。”

我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冰冷。

沈景行低头看我,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表情复杂难辨,有怒意,有不解,还有一丝疲惫。

“你想逃跑?就凭你现在这样,你能跑到哪里去?外面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危险?”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

“比呆在这里,被沸水烫残双腿更危险吗?沈少。”

沈景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按住轮椅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让我走。”

我一字一句地说。

“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反正,我也差不多是废人了,死活对你们沈家来说,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你……”

沈景行看着我眼中那片死寂的荒芜,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还有一丝恐慌。

我趁机操纵轮椅,撞向侧院那扇锁着的铁门。

当然撞不开。

但我一下,又一下,机械地、固执地撞着,仿佛那不是一扇门,而是困住我的所有枷锁。

铁门发出哐哐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够了!”‌‍⁡⁤

沈景行低吼一声,上前再次按住轮椅。

他喘着气,眼睛发红,死死盯着我,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半晌,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上前,咔嚓一声,打开了侧院的铁门。

门外,是狭窄昏暗的小巷。

“走。”

他背对着我,声音沙哑。

“别回头。也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放我走。

但我没有犹豫,立刻操纵轮椅,冲出了那道门。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自由和未知的危险气息。

我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轮椅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巷里回荡,越来越远。

沈景行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决绝消失在黑暗中的瘦弱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

许久,他摊开手,掌心躺着几张皱巴巴的纸,是那份他藏起来的文件袋里的东西。

一份来自某私立医院的输血记录复印件,年份久远,受血者姓名栏,赫然写着:沈思雨。

而供血者……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铁门在他身后,兀自晃动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不知道,他刚刚放走的,是他这辈子可能唯一还能有机会挽回的妹妹。

而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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