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不欢而散。
我被勒令回到那个冰冷的房间反省。
膝盖和手上的伤口只是被佣人简单处理了一下，沈太太来看过一眼，留下几句“以后不要再这样冲动”、“要和思雨好好相处”的话，便叹息着离开了。
那叹息里，有无奈，或许也有一丝极淡的愧意，但更多的是对沈思雨的心疼和对麻烦的厌烦。
沈景行没有再来。
但我知道，这件事没完。
果然，第二天一早，我被司机送去学校时，在一条必经的僻静巷子口，被几个穿着黑衣、面无表情的男人拦住了。
他们不由分说，将我拖进了巷子深处。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我挣扎，恐惧攥紧了心脏。
回答我的是狠狠扇在脸上的一巴掌。
力道极大，我耳朵里嗡的一声，半边脸瞬间麻木，随即火辣辣地疼起来。
“沈小姐让我们问候你。”
其中一个男人冷冷道。
“宴会上那一巴掌的利息。”
我瞬间明白了。
是沈思雨。
昨晚她泼酒摔项链诬陷我，而我……我甚至没有碰到她！
可现在，她要为那莫须有的一巴掌，讨回“利息”。
“我没有打她……”
我的话被接下来的耳光打断。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轮番上前，机械地、用力地扇着我耳光。
我起初还能感到疼痛，到后来，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腥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声，视线也开始模糊。
我瘫倒在地，他们就把我拽起来继续打。
“数着。”
为首的男人命令道。
“沈少说了，思雨小姐流了多少眼泪，就让你十倍偿还。昨晚思雨小姐哭了很久。这才到哪？”
原来，不只是沈思雨。
还有沈景行。
他那句“掉一滴眼泪，让你掉一百滴血”，不是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要用这种方式，为沈思雨“讨回公道”。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我。
我放弃了挣扎，像破败的玩偶，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的重击。
意识浮浮沉沉，最后停留的念头竟是可笑的：原来，他说的“血”，不一定真的是血，也可以是尊严，是人格，是被践踏成泥的疼痛。
九十九下。
他们终于停了手。
我瘫在肮脏的地面上，脸颊肿胀变形，几乎睁不开眼，全身都在痛，尤其是脸，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那几个男人像丢垃圾一样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攒起一点力气，踉跄着爬起来，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
脸上是黏腻的血和肿胀的灼痛，嘴里全是铁锈味。
我慢慢挪出巷子，路人投来惊异的目光，我低着头，用散乱的头发尽力遮挡。
那天我没有去学校。
我找了一个僻静的公园，在长椅上坐到天色将暗。
脸上的伤用冷水敷过，稍微消了点肿，但淤青和破裂的嘴角无法掩盖。
回到沈家时，佣人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却什么也没问，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畏惧。
沈太太正好下楼，看到我，惊呼一声。
“知妍！你的脸怎么了？”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能说什么？
说是你的宝贝儿子为了你的养女，派人把我打成这样？
沈景行从书房出来，看到我的惨状，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东西，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随即，他恢复了惯常的冷漠，甚至皱起了眉。
“又在外边惹事了？搞成这副鬼样子。”
沈思雨也跑了出来，看到我，她用手捂住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跑过来想要拉我的手。
“姐姐！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昨晚……”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楚楚可怜。
沈太太立刻心疼地搂住她。
“思雨乖，不关你的事，别胡思乱想。”
然后看向我，语气带着责备。
“知妍，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女孩子家，脸弄成这样……快让王妈拿药箱来处理一下。以后晚上早点回来，别在外面瞎跑惹麻烦。”
看，甚至连问我一句“是谁干的”、“发生了什么”都没有。
他们自动归咎于我在外面“惹事”、“不小心”。
沈思雨的眼泪，永远是最好的武器，能轻易抹杀我承受的所有伤害。
我推开沈思雨试图碰触我的手，动作不大，但她却惊呼一声，向后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沈景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看向我的目光瞬间冷厉如刀。
“沈知妍！你干什么！”
他喝道。
“我没碰她。”
我的声音嘶哑难听，因为脸颊肿胀，吐字有些模糊。
“哥哥，姐姐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没站稳……”
沈思雨拉着沈景行的衣袖，眼泪掉得更凶。
“姐姐一定是生我的气了，脸还伤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和你没关系。”
沈景行温柔地安抚她，再看向我时，只剩下厌恶。
“滚回你房间去。别在这里碍眼。”
我转身，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身后的温馨与我无关，那关切的话语不是给我的。
脸上的疼痛尖锐地提醒着我刚刚经历的一切，而心口的空洞，却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疼了。
" ["create_time"]=> string(10) "17655843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