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下着雨，我躲在门后，看得清清楚楚。”
“你拿着我爹寄回来的抚恤金，得意洋洋地跟奶奶炫耀，说这下家里有钱了，你要去城里扯新布，吃肉包子。”
“奶奶让你把钱收好，说那是给我将来读书用的。”
“你说，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不如给你儿子宝根攒着娶媳妇。”
“奶奶气得发抖，骂你不懂事，伸手要去抢那个钱袋子。”
“然后，你就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姜小满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张翠花。
“你推倒了奶奶，抢走了钱袋子。”
“奶奶的头，就磕在了那个尖尖的石台阶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血，都溅到了我这件新衣服上。”
“你怕被人发现，就把这件衣服从我身上扒下来，藏了起来。”
“你还威胁我，如果我敢说出去，你就把我卖到山里去，给老光棍当童养媳！”
说到最后，姜小满的眼眶里，终于蓄满了泪水。
那不是装的。
那是两世的委屈、仇恨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哇——”
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那哭声，凄厉，绝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撕扯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整个军区大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和风吹过白杨树叶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量，给震得头皮发麻。
如果这孩子说的是真的……
那这就不是简单的家庭纠纷！
这是抢夺烈士抚恤金！
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
是谋杀！
“不……不是的……我没有……”
张翠花已经彻底瘫软了，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眼神涣散，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姜有财更是面如死灰，他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轰——！”
一声巨响！
姜振国那只捏得发白的拳头，再也控制不住，狠狠地砸在了旁边那棵和他腰一样粗的白杨树上！
坚硬的树干，被他一拳，砸得剧烈晃动，树皮爆裂，木屑纷飞！
“啊——！！！”
他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咆哮！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愤怒和杀意！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姜有财和张翠花，那眼神，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两个已经吓得屎尿齐流的畜生。
“团长！冷静！”
几个纠察队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上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们真怕，自家的团长，会当场把这两个人给活活打死！
姜振国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
他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疯狂徘徊。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立刻！上报军区保卫处！”
“这不是普通的案子！这是谋杀烈士家属！我要亲自审！”
“把他们分开！给我用最严酷的手段！撬开他们的嘴！”
他转过头，看着蹲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的姜小满，那颗坚硬如铁的心，像是被凌迟一样，痛得无以复加。
他缓缓蹲下身，用那只砸破了树皮、鲜血淋漓的手，想要去抱抱那个孩子。
可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不敢落下。
“小满……”
姜振国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他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哭得快要断气的小小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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