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一室一厅，推开门，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姜振国把姜小满放在屋里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上，看着这空荡荡、冷冰冰的屋子，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能指挥千军万马，却不知道该如何给一个孩子安一个家。
他笨拙地找来一块抹布，沾了水，开始擦桌子。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热络的声音。
“哎呀，姜团长，您回来啦！听说您……带了个孩子回来？”
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的确良衬衫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她是师部政委家的爱人，姓李，是这院里出了名的热心肠，也是出了名的包打听。
“李嫂。”姜振国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李嫂的目光，立刻就黏在了椅子上的姜小满身上。
小姑娘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张小脸粉雕玉琢，漂亮得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只是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军大衣，显得有些滑稽。
“哎哟，这孩子长得可真俊！”
李嫂嘴上夸着，眼睛里却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
“就是太瘦了点，看这小胳膊小腿的，乡下日子不好过吧？吃了不少苦头？”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鸡蛋羹递了过去。
“来，娃，快吃了暖暖身子，这城里的东西，可比你们乡下的糠咽菜好吃多了！”
这话听着是关心，可那字里行间透出的优越感，和对“乡下人”的轻视，刺耳得很。
姜振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正要开口，却被一个软糯糯的声音抢了先。
姜小满从宽大的军大衣里探出小脑袋，对着李嫂露出了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真和无辜。
“谢谢阿姨。”
她没有接那碗鸡蛋羹，只是歪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
“阿姨，乡下日子是不好过。”
“但我们不偷钱。”
“不像我大伯娘，她拿着我爸爸用命换来的钱，自己镶金牙，吃肉包子，却让我啃窝窝头。”
“阿姨，您说，偷别人拿命换来的钱，是不是比吃糠咽菜，还要丢人呀？”
李嫂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她手里的那碗鸡蛋羹，像是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这……这孩子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说谁？
是在骂她那个所谓的“大伯娘”，还是在指桑骂槐，说她平时爱占小便宜的那些事？
一个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说出这么诛心的话来！
“你……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李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端着那碗鸡蛋羹，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姜振国看着姜小满那副天真无辜、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的模样，再看看李嫂那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表情，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小东西，是在给他出气呢。
他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
不愧是他们老姜家的种，一点亏都不吃！
“李嫂，孩子刚到，怕生，你别介意。”
姜振国开口，打破了僵局，语气虽然平淡，但维护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这里刚回来，乱得很，就不留你了。”
这是赤裸裸的逐客令。
李嫂的脸彻底挂不住了，她干笑了两声，把鸡蛋羹往桌上一放，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那我先走了，团长您忙，您忙……”
看着李嫂仓皇离去的背影，姜振国才把目光重新落回姜小满身上。
" ["create_time"]=> string(10) "17654173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