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难以想象的痛苦。
并非肉身的疼痛，那种疼痛尚且有极限，尚且可以忍受。而此刻墨渊所承受的，是存在本身被无数把规则的锉刀反复打磨、解析、否定的极致折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渗透灵魂本质的痛苦，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煎熬。
他的记忆，那些与师尊相处的温馨时光，那些修仙路上的艰辛与喜悦，那些入魔后的挣扎与痛苦，都在被强行剥离、分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一点点变得模糊，那些珍贵的回忆如同沙粒般从指缝溜走，再也无法握住。
他的情感，那些对师尊的敬爱与依赖，那些对三界众生的愧疚与不忍，那些对命运的愤怒与不甘，都在被规则无情地抹杀。他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麻木，仿佛要失去所有的情绪，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他对佛魔的领悟，那些年在佛与魔之间的挣扎与徘徊，那些融合佛魔之力的艰难尝试，那些超越正邪之分的独到见解，都在被系统强行纠正、删除。系统不允许这种“异端”的存在，不允许有人打破佛魔对立的既定格局。
他与云澜千次轮回的纠缠，那些一次次的相遇与分离，一次次的追杀与守护，一次次的失望与期盼，都在被彻底抹去。系统要切断他们之间的因果联系，让他们成为毫无关联的两个存在，继续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
一切构成“墨渊”这个独特存在的要素，都在被强行剥离、分解，试图将他还原成那个标签化的、冰冷的“魔王单位”。这是一种比形神俱灭更彻底的消亡——存在意义的抹除。形神俱灭至少还能留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存在意义的抹除，意味着他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任何人会记得他，没有任何痕迹会证明他曾经存在过，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是……谁？”
一个恍惚间，这样的念头似乎要升起，如同溺水者即将放弃挣扎。
是那个血洗三界、令众生战栗的魔尊？（这是系统赋予的“出厂设置”）
是那个在灵兽园中假装温和、小心翼翼扮演善人的杂役？（这是轮回中无奈的伪装）
还是这个挣扎在规则洪流中、试图逆天改命的孤魂？（这是“我”吗？）
意识开始模糊，意志开始动摇。墨渊感觉自己像是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沦，周围是无尽的虚无与冰冷，仿佛只要轻轻一闭眼，就能摆脱所有的痛苦，回归永恒的平静。
放弃吧，一个声音在他心底低语，反抗是没有用的，你永远也无法战胜系统，永远也无法打破命运的枷锁。不如就这样放弃，至少能得到解脱，不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是啊，放弃吧，他已经抗争了九百九十九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每一次都要承受无尽的痛苦与绝望。这一次，或许真的不可能成功了。系统的力量太过强大，规则的壁垒太过坚固，他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呢？
灰色的光芒越来越黯淡，那叶扁舟在狂暴的洪流中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一道温暖的光芒突然在他的意识深处亮起，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驱散了些许的迷茫与冰冷。那是一段模糊的记忆，画面中，云澜仙尊站在云端，白衣胜雪，眉眼温柔，对着他伸出手，轻声说：“墨渊，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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