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结婚后，就变了。” 王大柱拿起炕边的烟袋（是王大路给的，他平时很少抽），却没点，只是攥在手里，“对林芝嫂子冷得像冰，爱国是他亲儿子，他也没抱过几回。我那时候还想，是不是两人没缘分？直到他跟莹嫂子这事……”
他把烟袋往炕沿上一放，语气里满是反感：“根群哥跟咱没出五服，是正经的兄弟！他咋能干出这种对不起人的事？还让莹嫂子怀了孕！现在倒好，自己拍屁股去镇上走了，把烂摊子扔给一个女人，这不是人品不行是啥？要不是他是我亲哥，我真想拽着他问问，他读的那些书，都读到哪儿去了！我还想打他一顿，干的这叫啥事。”
桃花没说话，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 她知道大柱心里憋得慌，一边是亲哥，一边是道理，他夹在中间不好受。
“现在我倒觉得，没上学也挺好。” 王大柱看着桃花，眼神软了下来，“至少我知道，做人得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家里人。像他那样，有学问又咋样？连最基本的人伦都忘了，还不如咱庄稼人活得踏实。”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盼头：“等根宝再大两岁，能自己干活了，也结婚了，咱就跟爹娘说分家。这家里的事太乱，咱管不了，也不想管。咱就守着这南屋，种种地，喂喂猪，你给我缝衣裳，我给你买糖吃，过咱自己的小日子，比啥都强。以后再有了孩子，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受罪，我有的是力气，能挣钱养活你们，你放心，只要咱们劲往一处使，就不会过不好。”
桃花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心里暖烘烘的，点了点头：“嗯，听你的。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都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置身事外。第二天一早，王大柱去砖厂路过刘莹莹家，看见她一个人在院里劈柴，动作慢得很，额头上全是汗，怀里的肚子虽然没显形，却让她不敢用劲。
王大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斧头：“我帮你劈吧，你怀着身子，别累着。”
刘莹莹愣了愣，赶紧往后退了退，小声说：“谢谢大柱了……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能行。”
“啥麻烦不麻烦的，” 王大柱抡起斧头，“嗙” 的一声劈在木头上，“你一个女人家，干这重活哪行？以后有啥活，你就喊我，我下工回来帮你弄。”
桃花也常趁着做饭的间隙，给刘莹莹送碗热粥，或者帮她晒晒被子。两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 他们人微言轻，管不了王根生的糊涂，拦不住刘莹莹的担忧，更解不开这缠成一团的乱麻，只能在这些细碎的地方，帮衬一把，让这难熬的日子，能稍微松快一点。
这天傍晚，桃花给刘莹莹送红薯粥，看见她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块布，是王根生以前穿过的旧布褂，眼神发空。桃花把粥递过去，小声说：“莹嫂子，趁热喝吧，喝了暖和。”
刘莹莹接过碗，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粗瓷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她没说话，只是小口喝着粥，眼泪却越掉越多 —— 她不知道等王根生回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南屋里，王大柱正帮桃花劈柴，斧头落在木头上，“嗙嗙” 响，却盖不住院外偶尔传来的叹息声。这王家院的日子，像团理不清的线，有人在里面挣扎，有人在里面沉沦，只有他们这小两口，想在这乱线里，为自己扯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过点踏实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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