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站在门口，看着屋里黏黏糊糊的俩人，手里的碗差点没端稳。她想起自己五年前嫁过来时，除了一间单独的屋，什么都没有，新婚夜只有盏昏黄的煤油灯；她没要过彩礼，还倒贴了娘家两袋麦子，可王根生连句热乎话都没给过。再看李桃花，王家花光积蓄凑了三百块彩礼，还专门盖了新房，王大柱把她当宝贝似的，连说话都放轻了声调。
“蛮子”—— 村里人本是这么叫外乡姑娘的，可李桃花这个 “蛮子”，却得了王大柱的真心疼惜。得到了自己求而不得的温暖和呵护。林芝心里像被醋泡过，又酸又涩，还有股说不出的嫉妒。凭什么呢？她林芝能干、孝顺，守着王家五年，还生了儿子，却换不来王根生一个好脸色；李桃花刚进门，就能有新房、有疼她的男人，连顿玉米糊糊都吃得这么香甜。
“妈，我要吃红薯！” 王爱国跑过来，拽着林芝的衣角。林芝回过神，赶紧把碗递给他，蹲下身帮他擦了擦嘴角的糊糊，可心里的疙瘩却越拧越紧。
王根生这时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张队里的通知，路过新房门口时，往里瞥了一眼 —— 看见王大柱跟李桃花凑在一起笑，没说话，径直回了东屋。林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更凉了 —— 现在王根生是生产队的队长了，比以前更忙，也更沉默，两人除了说孩子的事，几乎零交流。他的书房里添了本新的《鲁迅全集》，夜里他常看到半宿，可他的心思，林芝还是一点都摸不透。
晚饭时，李明珠一个劲给李桃花夹菜，王大柱也忙着帮她剥红薯，满桌都是热乎气。林芝坐在旁边，扒拉着碗里的饭，没什么胃口。王根生吃完饭就去了房间，林芝收拾碗筷时，听见房间里传来翻书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扎得她心口疼。
她端着洗碗水走出屋，夜里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让她清醒了些。新房的灯还亮着，里面传来李桃花的说话声，跟王大柱的憨笑混在一起，飘在王家的院子里。林芝靠在老槐树上，眼泪悄悄掉了下来 —— 她的日子过得像这棵老槐树，看着枝繁叶茂，内里却早有了蛀洞，那些委屈和痛苦，没处说，也没人懂。
她更恨。恨王根生对她的嫌弃和薄待。
五年的时间她以为一颗石头都能给焐热，可是王根生就像是冰冻的，怎么也热乎不起来。
王大路蹲在门槛边抽烟，看见她，喊了声：“小芝，风大，快进屋歇着去吧。” 林芝赶紧擦了擦眼泪，应了声 “哎”，转身往屋走。她知道，日子还得接着过，为了爱国，也为了自己，可心里那道隙缝，却像新房的土坯墙，一旦裂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林芝攥着衣角走回东屋时，煤油灯正映着王根生低头看书的侧影。他坐得端正，手指捏着《鲁迅全集》的书页，连她进门的脚步声都没抬眼瞧一下。方才在新房门口看到的甜意、晚饭时的冷清、五年来的委屈，像团烧红的炭，在她胸腔里滚来滚去，终于在看到这副 “书比人重” 的模样时，炸了开来。
“哗啦 ——”
林芝几乎是冲过去的，伸手一把掀掉了王根生手里的书。书页散落在炕边，油墨味混着灰尘飘起来，王根生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错愕，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却也依旧没什么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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