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像揣了个小南瓜，家里的气氛也跟着热络起来。李明珠不让她下地了，连灶房的重活都不让沾，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 早上煮鸡蛋，中午蒸红薯，晚上偶尔还能喝上碗小米粥，都是紧着她先吃。根宝放学回来，总爱趴在她肚子上听，嘴里念叨着 “小弟弟快出来，我给你掏鸟蛋”，连王大路下工回来，都要凑过来问两句 “今天累不累”。
只有王根生，越来越沉默。他比以前更晚回家，下工后总爱绕到东坑边蹲会儿，也开始抽烟袋锅子了，还越抽越凶。回家后要么坐在桌边看书，要么就躺在炕的最边边，连碰都不碰林芝的肚子。林芝知道他心里不乐意，可看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她又觉得踏实 —— 不管他冷不冷，孩子是她的依靠，等孩子生下来，他说不定就会软下来。
七个月后，二月初的一个清晨，林芝在灶房烧火时突然腹痛，李明珠赶紧喊来村里的接生婆，忙活到晌午，东屋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生了！是个小子！” 接生婆掀开门帘喊，李明珠一听，当场就红了眼，王大路搓着手在院门口转圈，嘴里念叨着 “老天保佑，老王家有后了”。
王根生是从地里赶回来的，刚进门就听见孩子的哭声。他走进东屋，看见林芝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怀里抱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眼睛闭着，小嘴还在动。李明珠凑过来，笑着说：“根生，快看看你儿子！我跟你爹商量了，叫爱国，王爱国，跟得上形势！”
王根生站在炕边，没动，也没伸手抱孩子。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心里没有半分当爹的喜悦，只有一股说不清的闷 —— 这就是他的孩子？和林芝的孩子？他这辈子，好像真的被钉在这土坯房里了。
办酒席那天，王家院门口挂起了红布条，四邻都来帮忙。桌子是向村西头的老李家借的，椅子凑了二十多把，连麦芽从学校回来都忙着端茶递水。瓷器是从镇上租的，碗碟摆了满满一院子，林栋梁带着林强、白婷他们来了，唯独在镇上上班的林友家没来，托人捎了块钱和两尺布。
林芝穿着李明珠新给她做的蓝布褂子，抱着王爱国坐在炕边，接受着邻居的道贺。“小芝有福气，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孩子眉眼像根生，长大了肯定俊！” 听着这些话，林芝的嘴角一直扬着，心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 她生了儿子，在王家算彻底站稳了脚，再也不用怕别人说闲话了。
酒席闹到傍晚才散，邻居们帮着收拾桌椅，王根生的堂哥王根富负责清点租来的瓷器。他蹲在院子里数了三遍，眉头皱了起来：“根生，少了两套碟子，不知道咋就没了？”
王根生刚送完林栋梁他们，听见这话，愣了愣。王根富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刚才吃饭时，我看见你那大嫂李会，老往夹袄里塞东西，看着像是碟子，当时人多，我没好说。”
王根生沉默了一瞬，从口袋里摸出五毛钱，递给王根富：“哥，缺的碟子算我的，这五毛你先拿着，不够的话你先垫上，回头咱再算，别跟旁人说。”
王根富接过钱，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 谁家办酒席还能让人偷了碟子？还是媳妇娘家的嫂子，这也太丢人了。可他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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