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940828" ["articleid"]=> string(7) "6380099" ["chaptername"]=> string(7) "第2章" ["content"]=> string(25195) "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我要很费力,才能看清他的脸。
我忍着眩晕,抓着他的衣角,几近乞求。
“求你了,季总,奶奶是无辜的,错的人是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季斯远却只是厌恶地甩开了我的手。
冷冽的嗓音自上方传来。
“梁嘉月,你用着她的名字,就该日日夜夜都记得,她死得有多惨。”
他推开门,将我锁在这个房间。
直到夜幕降临,黑暗将一切都笼罩起来。
手机和包都在季斯远的车上,就连我想给奶奶打个电话报平安都成了奢求。
这间屋子没有窗子,被妥善小心地藏在郊区的别墅里。
季斯远在这里纪念着他的心上人。
我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饥肠辘辘,胃里痛得厉害,意识也模糊不清。
我从地上爬起来,在黑夜里摩挲着房间里的开关。
奶奶每晚都会给我留一盏小夜灯。
“啪嗒”一声,灯却没有亮。
一种熟悉的恐惧瞬间包裹住我。
我浑身发抖,尖叫着拍打着门,大声呼救。
直到我喊到嗓音嘶哑,也没有任何人回应我。
我无力颓坐在门边。
带我来的人是季斯远,他巴不得我早早死掉,怎么会“好心”地给我留一盏灯?
明明,他以前对我很好的。
直到梁明珠出现在婚礼上。
我被梁家赶出了门。
季斯远只是冷眼旁观。
那个晚上,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却被人从背后敲晕了。
醒来后,我才知道,自己被一伙儿亡命之徒盯上。
绑匪搜走我身上的手机,给置顶的季斯远打了过去。
整整三通电话,对面一直是忙音。
直到季斯远接起,听筒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嗓音:“你有完没完了?”
绑匪对季斯远说:
“季先生是吧?你的女人在我手上,如果想要她活命,五百万。”
“五百万?”
电话那头,季斯远冷笑一声,“她在我这儿,还不值这个价。”
绑匪狐疑了,“你难道就不怕老子不耐烦了撕票吗?”
季斯远轻描淡写道:“演得还挺像的。”
那头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轻笑:“斯远哥哥,我真正的姐姐可不会像她这样矫揉造作,谎话连篇。”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绑匪求财的计划落了空,他们不愿意做亏本生意,将我转手送给了一个叫“花姐”的人。
那三年的经历,是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的噩梦。
我被喂了药,等我醒来,已经身处在一个不知名的深山。
三年里,我逃过,也试图求救过,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换来的是更多的辱骂和毒打。
被瘸子关起来的第三年,直到脖子上的铁链被解开时,我仍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
只是不断哀求着来人,“求求你了,我不敢逃走的。”
那人红着眼说:“小姐,你得救了,要不要我们帮你联系家人?”
来的人是警察,我在黑暗里愣了好久,哽咽道:“谢谢,只是我……没有家人。”
5
同样的黑暗,同样的无助,熟悉的记忆伴随着死寂,似乎要将我吞没。
我整个人都在颤抖,耳边有无数个尖利的叫声:“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你怎么不去死?”
诘问一声接着一声。
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我的指尖碰到地上酒瓶碎掉的玻璃片,顿时,一种可怕的念头萦上我的心头。
我攥着碎玻璃,尖锐的痛感从手心传来。
最后一刻,我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那时候,我想到了奶奶。
破旧的出租屋里,那盏昏黄的灯微微亮起。
我被救出来后,最开始在一个酒吧打工。因为被客人灌了太多的酒,晕倒在街头。
是奶奶用她的手拨开那堆杂物,捡到了我。
奶奶的家人过世,短短几年间便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收留了我,她说我很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后来,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我换了一个工作,酒店的领班姐姐很温柔,对我处处照顾。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
直到那次体检,我查出了胃癌。
过去三年的折磨,将我原本就有的轻微胃溃疡,催化到不可转圜的地步。
那时候医生劝我:“如果做切除手术的话,癌细胞未必会转移,梁小姐,恕我直言,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继续工作了。”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告诉他,“开一些止疼的药给我吧。”
医生还要再劝。
我笑着看他:“可是我没有钱。”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回应我的,是身后医生的叹息。
及时动手术的话,有六成的几率成功。
我没有告诉奶奶。
在医院外,站了一会儿,我掏出手机。
手指仿佛有了记忆,下意识按出一串号码,在差点儿按下通话键时,我才反应过来,慌乱地退出界面。
我没有打给他,那个曾经说只要我需要,他就会第一时间出现的季斯远。
可我太清楚了,他的那份温柔并不属于我。
我还不能那么快死,就再熬一熬吧。
这两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只想努力一点儿,再努力一点儿,至少给奶奶多留一点儿钱。
6
房间内,我捂着嘴巴,疼得太厉害了。
手脚都控制不住痉挛起来,胃里像是堵了一块铅,沉甸甸的,拖着整个躯体都在下坠。
好奇怪,我明明什么都没吃。
第二天,季斯远打开门。
看见毫无生气躺在地上的我,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我手上只有被玻璃划伤的血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我就知道,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想死?”
他仿佛施舍般道:“明珠要进剧组,说她缺一个助理,你可以过去了。”
我知道,像梁明珠那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找我这样的人做助理。
不过是梁明珠为了羞辱我的借口。
没关系,只要有钱拿。
我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定在他面前,弯了弯唇,努力勾出一个市侩的笑意,“多少钱一个月啊?”
7
梁明珠说剧组在一个山上取景。
发给我了一个地址,让我中午前赶过去。
我只来得及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昨晚在朋友家,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到现在才修好。
“嘉月啊,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奶奶说。”
电话那头传来奶奶温柔的嗓音。
我鼻子一酸,几乎掉下眼泪,但还是笑着说;“哎呀,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最近领导说要给我升职,总要多分一点儿工作,考察考察的……”
所幸,奶奶没有起疑。
见到梁明珠的时候,我拿着她要的奶茶,等着她拍好最后一个镜头。
休息的时候,梁明珠她看过我的身份证,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梁嘉月?你有什么资格叫这个名字?”
我沉默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仿佛对原本的梁嘉月很难忘的样子。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改名,只是手续比较麻烦,会需要一些时间。”
我把手里奶茶递给她。
梁明珠却冷了脸,“我说的不是这家的奶茶。”
我正要开口,她就打断我,“你别告诉我,想让我将就?”
她当着我的面,将我手里的奶茶夺过去,倒在地上。
梁明珠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做不到让我满意,不如趁早滚蛋。”
有同剧组的人路过,看到梁明珠鞋上被溅到的奶茶,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梁明珠顿了一下,勉强一笑,“这是我新招的助理……可能是我语气不好,让她误会了。”
果然,她刻意示弱的话,三言两语就让别人误会奶茶是我倒的。
“那是品牌方赞助的鞋子?明珠姐,你也太放纵手底下的人了。”
我没有辩解,半跪在地上,给她擦鞋,“对不起,是我的工作失误。”
“明珠姐脾气那么好,一个小小的助理都敢摆架子?”
“有些人当真是不识抬举,那可是季总的女朋友。”
等人都走远了,梁明珠终于不再维持温柔大度的形象。
她忽然抬起脚,尖锐的鞋跟踩在我手上,用力磨碾,“装出这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我咬牙忍着钻心的痛,没有反驳。
也许是我逆来顺受的模样取悦了她,梁明珠说要保住这份工作不难,让我去换她喜欢的口味。
一去一回,等我从市区里赶过来,已经深夜了。
剧组临时搭建的拍摄场地已经拆了,所有人都走干净了。我打电话给梁明珠,她手机一直是忙线中。
我没有多意外,梁明珠只是想羞辱我,没有奶茶的事,也会找别的理由。
我只好先回去,再做打算。快走到山下的时候,我体力不支,额头直冒冷汗。
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
“你还真的过来了?”
我一转身,梁明珠就跟在我身后。
“我给过你机会的”,她忽然道。
我有些奇怪,梁明珠竟然还在这里。我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告诉她,“梁明珠,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如果你不愿意我做你的助理,也请给季总说一声,我会离你们远远的,绝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只是希望季总他能高抬贵手,别插手我工作的事。”
梁明珠却笑了,她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抬起下巴,“梁嘉月,这只是个开始,你抢走了我的人生,就要付出该有的代价。”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算梁明珠说得没有错,那也该是原本的梁嘉月的人生,而不是她的。
可是我的身体摇摇欲坠,大脑一片混沌,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去反驳她。
梁明珠却觉得我的沉默,是在故意挑衅她。
她面上恼怒,一把扯过我的衣领,“如果不是你,我和斯远哥哥早就结婚了。”
“你已经消失了,为什么不能在那个烂泥沟里继续待着?为什么还要再爬出来再恶心人?”
我额头冒着冷汗,眼前的梁明珠嘴巴一张一合,我几乎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只看到梁明珠胸脯起伏,情绪愈发激动。
说到激愤处,她忽然伸出手,狠狠推了我一把。
夜晚树影摇晃,身后的土坡并不高,但我脚下还是打了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滚了下去,脑袋撞到石头上。
剧痛过后,我甚至听到了腿部骨头“咔嚓”的声响。
梁明珠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冷漠地看了我一眼,“陈导,我没找到,也许她是回家了,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挂断电话,蹲下来盯着我的腿,像是才发现我受伤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听说这附近常有野狼出没,一个人在这儿过夜可要小心了。”
她刚说完,抬头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斯远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梁明珠看向不远处。
月色下,季斯远颀长的身影就在几步之外。
他挑着眉,表情冷漠,“陈导和我说了,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梁明珠愣了一下,忽然就哭出了声,“我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就负气跑了,还劳动所有人去找,斯远哥哥,这样的助理,我可用不起。”
季斯远眼神复杂。
我没有力气,爬不起来,只好徒劳地向他伸出手,我想说,我真的有在好好做助理,胃里却一阵反酸,干呕后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身上的血腥气冲鼻而来,我才意识到我的腿由于失血过多,从最开始的剧痛过后,几乎感知不到疼了。
梁明珠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开口:“斯远哥哥?”
季斯远回头,蹙眉道:“不用解释这么多,我信你。”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语气依旧冷漠:“知道错了吗?”
梁明珠则挽着他的胳膊,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苦笑,现在辩解不辩解,还重要吗?
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听见季斯远冷声道:“先把人送去医院,明珠,你的姐姐已经过世了,你是她最在意的人,不要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8
我好像昏迷了很久,梦里,一场大火蔓延,有人尖叫、有人逃窜。
梦里的我好像一直在追赶一个少年。
忽然,画面一转,大火里出现了一张熟悉而稚嫩的少女的脸。
大火映在她的瞳孔中,梁明珠的眼里布满恨意,“梁嘉月,去死吧,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剧烈的疼痛牵着脑中的每一寸神经。
我终于记起了一切。
原来一直以来,我苦苦寻觅的真相竟然如此简单。
从始至终,我都是梁嘉月。
二十二岁那年,我的男友季斯远策划了一场毕业旅行。
妹妹梁明珠却哭红了眼,“姐姐有斯远哥哥陪着,我却只能在家里待着。”
我安慰她,“没关系,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太好了,就怕斯远哥哥不同意”,梁明珠抱着我的胳膊撒娇,眼神却始终落在季斯远身上。
直到季斯远揽过我的腰,宠溺道:“嘉月的开心最重要。”
那次森林火灾,我和梁嘉月在一个房间,我们住的民宿夜间受到波及,夜里大火冲天。
在最危险的时候,我将妹妹梁明珠推开,却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
我抬起疲软的手,无声地翕动着唇角,让她快走。
梁明珠却定定地看着我,露出鄙夷的目光。
“从小爸妈就喜欢你,不管我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他们的夸赞,这种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梁嘉月,去死吧!斯远哥哥我会替你照顾的。”
她跑了出去。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很多年前,每当我和季斯远在一起,妹妹梁明珠总是露出羡慕而哀伤的表情。
“又是我一个人孤单了……”
“斯远哥哥对姐姐真好,我真的好羡慕。”
那次火灾死了很多人,很多尸骸都被烧毁了。
梁明珠没有想过,我还能活下来。
我很幸运,被救了出去,只是容貌烧毁了。
后来我醒过来,脑部的创伤,与被妹妹背叛的巨大痛苦让我忘记了曾经的一切。
在医院见到我还活着,梁明珠太害怕了。
她怕事情被戳穿,她会被所有人怪罪,直到知道我记忆全失,梁明珠才放下心来。在婚礼现场,伪造了那份亲子鉴定。
我是她口中最爱的亲姐姐,她拿出来的报告又怎么会有问题?
所以,失去了过去记忆的我,理所应当成了众矢之的。
爸妈觉得我是为了梁家的财产,假装失忆,故意顶替了他们的女儿。
那一夜我被梁家赶了出去,遭遇了“意外”。
9
医院里,意识混沌的我,听到季斯远和医生的对话。
“怎么会?我记得她当初不是这个血型的。”
季斯远只是看了一眼单子,骤然变了脸色:
医生却告诉他,“先生以为这是拍戏,血型还能改变?”
“您如果质疑我们的专业性,可以换一家医院,只是病人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贸然转移。”
我听到梁明珠失声尖叫:“这不可能,她不是我的姐姐。”
三天后,我从昏迷中醒来,嘴巴干裂得不像话,嗓子也是哑的,我看到床边熟悉的身影。
季斯远似乎守了我很久,眼底有遮不住的乌青。
我费力抽开被他握着的手。
他仿佛才从噩梦中惊醒,看到我醒来,眼里闪过惊喜,“你醒了,嘉月。”
季斯远倒好水,说我已经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了。
他眼眶微红,眼里是止不住的疼惜,“嘉月,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是第一天这么瘦的吗?
只不过一直以来,他对我的状况视而不见罢了。
我看到病房外晃过熟悉的中年夫妇,喃喃道:“他们怎么来了,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吗?”
看来亲子鉴定已经重新做过了。
“你记起来了是吗?嘉月。”
季斯远愣了一下,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很快,他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水杯递过来,
“嘉月,一切都来得及,我们可以从头再来的。”
季斯远仿佛忽然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以折磨我为乐的季总。
而是变成了曾经对我无微不至的那个少年。
哪怕我不耐烦,将他亲手做的饭打翻,他也只是敛起脾气,低声下气哄着我。
“你不是想回去看奶奶吗?”
我终于看了他一眼:“这是威胁吗?”
他眼底划过一丝落寞,急急解释道:“不是的,嘉月,我只是想你身体养好一些,奶奶她也放心。”
“嘉月,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我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两天前,已经做过一遍全身检查,医生说我长期遭受虐待,身体积劳成疾,最主要的是胃部的癌细胞扩散,已经是晚期了。
季斯远是知道的。
真好笑。
他果然去查了,季斯远迫切地想知道,我消失的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清楚,他最后查到了什么。
因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他显然哭过了。
季斯远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都在颤栗。
“对不起,嘉月,是我让你有了那么痛苦的经历,是我不好,那些绑架你的人是梁明珠找的,我从没有想过她会对自己的姐姐做出那种事。”
季斯远痛苦地攥着我的手腕,红着眼圈,“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只是不要这样,别不理我好吗?”
我对季斯远没有恨,只是觉得厌烦。
病床上,我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推开他。
季斯远却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没关系的,嘉月,我替你打。”
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
男人薄而好看的唇角,渗出血来。
可惜,人永远不能感同身受的。
他一遍遍地、几近于哀求,“嘉月,你对我说句话好吗?什么都行。 ”
如同那年,他不厌其烦地向我讲述我和他的过去。
“嘉月你看,医院外面的虞美人开花了,以前梁家的花园里,就栽种着虞美人,春天的时候,我们会躺在草地上,看书晒太阳……”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
终于,我忍无可忍,瞥了他一眼,“季斯远,你能不能不要再折磨我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筹备着我和他的婚礼。
每天都要给我讲,婚礼的准备到哪一步了。
小心翼翼地问我,哪个环节要布置成什么样的,婚纱要怎么选。
哪怕从始至终,我没有任何回应。
10
我可能没有多久时间了,因为一直躲着不敢见我的爸妈也出现在医院。
妈妈扯着一脸愤愤不平的梁明珠,要她对我道歉。
梁明珠却冷笑一声,“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何必要折磨斯远哥哥?”
“够了”,一直沉默着的父亲让她滚出去。
梁明珠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妈妈红着眼坐在床边,对我说了好多的话。
大都是回忆从前,我有多么出色,多么让她们骄傲。
我有些动容。
最后,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忐忑开口。
“嘉月,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我望着她躲闪的目光,忽然觉得那点儿温情像一个笑话。
见我不说话,她沉了脸,“明珠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想要她怎么样?”
我能让她怎么样呢?
躺在这里的人是我,被毁了容貌的人是我,在山里受尽折磨的是我,从始至终,我一句话也没说过。
现在,我的妈妈问我,我还想要怎么样?
梁明珠做的事情,只要我想追究,她免不了要吃牢饭。
他们看似站在我这边安抚我,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梁明珠。
是啊,一个命不久矣的女儿,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儿,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妈妈见我不说话,站了起来,语气咄咄,“季斯远已经回到了你身边,你还想怎么样?”
好奇怪,明明我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有做。
他们却担惊受怕的,仿佛我下一秒,就能要了他们宝贝女儿的命。
“这位女士,我很累了,请你们离开。”
我的话仿佛刺痛了她,她怒不可遏地抬起手,良久,对着我这张肖似她的脸,她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紧咬着牙关,“梁嘉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避开了她的目光,坦诚道:“只是觉得很没有意思。”
也许经历了丧女之痛的父母,曾真心为我的“逝去”伤心痛苦。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他们将全部的爱,都投注给妹妹梁明珠,连同我的那一份。
我的再次出现,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
11
爸妈走后,季斯远进来了。
我看着神情痛苦的季斯远,忽然觉得很好笑,“不是你说,做错的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吗?”
季斯远垂眸,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绑匪和你要赎金的时候,你在哪呢?”
“我在深山里受尽折磨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被梁明珠推下去的时候,你又在哪呢?”
这些天,我对着这个借怀念我的名义,刁难我的男人实在是受够了。
季斯远只是沉默。
我笑着看向他:“哦,是了,你说不够,你说做错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那么季先生,我错哪了?”
“别说了,嘉月”,季斯远忽然抱住我,声线也在颤抖:“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攥着他的手腕,用力推开他。
“季斯远,你真的让我觉得很恶心。”
她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紧紧攥着的指骨发白。
12
这段时间,季斯远像是听不进去丝毫警告,哪怕我冷言相对,他也笑着哄着我,一如我已经记不清楚的从前。
那个早晨,我对着镜子,看到镜中的消瘦的女人像一具没有灵魂的骨架子。
死神好像无时无刻不站在我身后,窥伺着我。
下一秒,就会将我撕碎。
我做了一个决定。
拜托季斯远给奶奶捎去一句话,就说我已经找到家人了,还有一张银行卡。
我不想让奶奶看到我现在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争如不见。
季斯远似乎很高兴,说他吩咐助理去做。
他不想离开我,这倒有些难办。
我的目光看向窗外,“季斯远,帮我摘一些花吧,这个房间死气沉沉的,我不喜欢。”
季斯远迟疑了。
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实在是个演戏的天才。
季斯远见我神情没有异样,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高兴坏了,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嘉月,我只是很开心,你终于肯和我好好说话了,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从今往后,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
我笑了一下,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走过去,环住他的腰。
季斯远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等你。”
看着男人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病房。
可是季斯远,这场迟来的婚礼,注定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我这一生,没能拥有很多的爱。
终归是有一些遗憾的。
我想要自由一点儿、再自由一点儿。
生命最后的日子,我不想缩在这个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茧里,亲眼看见肉体一点点坍塌萎靡。
我厌恶极了消毒水的气味。
那个拥抱,我拿了季斯远的车钥匙,趁他去摘花的时候,我换了衣服,季斯远的车被我开走。
副驾上,手机的铃声疯狂响起,我握着方向盘,不管不顾地将车开进山道。
过了不久,身后似乎有车在追。
可是,谁会有一个不在乎生死之人的决绝。
站在山路的尽头,一眼望下去,是深不可测的崖底。
身后忽然传来撕心裂肺地喊声:“嘉月。”
我没有回头,纵身一跃。
身体在急速下坠,我的灵魂却越来越轻盈。
终于……自由了。
后记:
一个月后,梁明珠被季斯远亲手送进了监狱。
他跪在我的墓前,小心翼翼捧着一束虞美人。
“嘉月,我替你报仇了,接下来,到我自己了。”
“我这样坏的一个人,你肯定不想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是不是?”
可是注定不会有人再回应他了。" ["create_time"]=> string(10) "17653329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