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3940483" ["articleid"]=> string(7) "6380070" ["chaptername"]=> string(7) "第2章" ["content"]=> string(153360) "沈城夺过方向盘,把我送到医院。
又在危难关头,主动给谢殊输血,尽管自己已经嘴唇泛白,连路都站不稳。
和沈城一起被推出来的,还有躺在病床上的谢殊。
我来不及关心沈城,慌忙扑向病床。
抖着手掀开白布,露出谢殊惨白到骇人的脸。
“我们已经尽力了,请您节哀。”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让我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再醒来时,只有沈城守在身边。
“窈窈,别害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段痛苦无助的时光里,只有沈城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对我无微不至,我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谢殊的影子。
沈城陪我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天,即便我只是对着窗户发呆,他也会安静的陪在我身边。
有时他会擦掉我的眼泪,眉眼温和的承诺。
“谢窈窈,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
沈城陪在我身边整整三年。
他像是锲而不舍的光要照进黑暗的屋子里。
我想要抓住这丝光亮,于是答应了沈城的追求。
最后却是这束光把我推向了更
沈城曾信誓旦旦地向我承诺,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但我忘记了。
少年人善说谎话,一个眼神骗过天下。
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随风消散了。
5
晨曦微光照进书房。
沈城唇角微动,我凑近了才听见他在小声的哭。
嗓音哽咽的叫着我名字。
“谢窈窈,你别离开我,求你。”
顿了一瞬后,我心底涌起巨大的愤怒。
结婚三年,出轨两年,沈城有什么资格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我伸手想狠狠打沈城一个耳光,手臂却直接穿过了沈城的脑袋。
我这才逐渐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我是真的死了。
甚至连全尸都没能留下,唯一的衣冠冢也要立在沈城身边。
活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对于沈城的种种行径,我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在我死后,还要被迫留在沈城身边,被迫看他令人作呕的深情?
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才来哭坟忏悔?
我茫然的盯着白色瓷瓶,沈城却发了疯,沙哑的声音越来越高昂。
他赤红着眼,神情几近癫狂。
“谢窈窈,我们还没有离婚,就算是死,你也是我的鬼!”
我无言以对,发自内心的觉得沈城脑子不正常。
喊了一会儿,沈城又安静下来,眼睫颤动的盯着手机,神情偏执而疯狂。
我好奇心被勾起,凑过去看着他亮起的手机屏幕。
搜索栏上满屏的历史提问堆积。
“如何看见鬼魂?”
“怎么让鬼魂复生?”
“肉身没了还能转世投胎吗?”
“有没有把鬼魂拘禁在身边的方法?”
“……”
一连串提问看下来,我简直要被沈城气笑了。
拘魂?
他准备做什么,死了都不肯放过我吗?
巨大的愤怒过后,是深深的倦怠。
我看着他赤红着眼,不惜一切也要再见我一面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笑。
沈城没穿外套,裸露的小臂上还有一截暧昧的咬痕。
那是昨晚他和苏恬暧昧过后留下的痕迹。
一切都在像我宣告,沈城已经出轨了。
那些海誓山盟,回头看只不过是残留在心上的一块疤。
停在假象中不肯走的,才是傻瓜。
但此时的沈城偏偏宁愿做傻瓜。
他分明早就不爱我了,却又在我死后表现得伤痛欲绝。
就好像失去了唯一的珍宝一样。
可是分明是他自己先不要我的啊。
婚后的第二年,沈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随之而来的是无止尽的争吵。
我身为他的妻子,连沈氏公司的大门都进不去,只能试图通过邮件和信息联系他。
沈城总说自己在忙,反而责怪我不够体谅他。
我便偏执的认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不停的反省,不停的挽留他。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岭之花,如今却肯为爱走下神坛,洗手作羹汤。
我跟保姆学了大半个月的煲汤技巧。
直到做出的参汤足够鲜靓,才忐忑不安的提着爱心便当去沈氏集团等他。
外面风很大,参汤已经凉透了。
推开总裁办的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沈城掐着秘书的下颌逐吻的鲜艳场景。
6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沈城出轨。
不可置信、伤痛欲绝。
无数的情绪向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袭来。
此刻的痛,与胳膊上的无数个烫伤痕迹相比,都显得不足挂齿。
我哭红了眼,把办公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烂了。
可沈城仍旧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看着我。
神情冷漠而讥诮。
苏恬的眼神也落在我身上,像在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我发疯。
沈城叫保镖强行把我送回沈家,我连夜发了了高烧,体温直逼40度。
无奈之下,保姆只好给给沈城打去电话。
一直到深夜,沈城才从外面回来。
他衬衣上的扣子被人解开两粒,露出锁骨上的一片红痕,神情平静的坐在床前问我。
“谢窈窈,你又在哭什么?”
我红着眼,握住沈城冷白的手指,近乎哽咽的恳求他。
“沈城,你把秘书换掉好不好?”
沈城仍由我握着他的手,眼眸低垂,冷淡的看着我。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在我哭的浑身发抖,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
他终于伸手摸掉我眼角的泪痕,答应了我换秘书的要求。
我以为沈城是迷途知返,高烧退去后,就开始想尽办法修复我们之间几近破碎的的婚姻和感情。
京市里大大小小的月老庙我都去求过,我甚至去学了沈城感兴趣的攀岩和高尔夫。
可沈城又跟新来的秘书搞到了一起。
我去公司大闹,逼他把秘书辞退,但他每次都是无所谓的答应。
可是换一个,他就玩一个。
沈城说,他对我没有新鲜感了。
我以为他是想要更多新鲜的体验,忍着羞耻心穿上新买的内衣。
颤着眼睫走到他面前,主动求和。
沈城将我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后,神情冷淡的指了指床上的笔记本。
声音冷淡。
“抱歉,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
在这样冷淡的眸光下,我只能面红耳赤的狼狈逃离。
直到沈城去洗澡,我无意间看见他弹出的聊天记录。
新任秘书给他发了张火辣的自拍,挑衅的问他,和沈夫人相比谁更好看。
沈城回的简洁。
“她比我大七岁,比你大十岁,你说呢?”
我紧紧盯着沈城的答复,直到眼眶酸涩,眼泪顺着下颌滴落。
曾经的他告诉我,年龄不是问题,一切都不能成为阻挡我们感情的障碍。
后来他对着别的女人说:“谢窈窈已经老了,我碰她就好像碰案板上的老咸鱼,实在无趣。”
原来沈城不是喜欢新鲜,他只是单纯的嫌弃我老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跟沈城闹过。
我甚至能心平气和的在沈城和秘书共度七夕的朋友圈下点赞。
曾经的我身患绝症,还会因为怕他担心,自己承受一切痛楚。
现在却后知后觉的发现。
也许我死了,他反而会觉得庆幸和解脱。
我受够了这段失败的婚姻,也早就受够了沈城。
可我却死在了离婚的前夜。
不得不在死后还得顶着沈城妻子的名分,看他形同疯癫的找来道士想要再见我一面。
即便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肮脏。
7
沈城请来的道士被秘书和助理拦在了门外。
苏恬咬着唇上前,楚楚可怜的牵着沈城的衣袖,期盼他能生出一丝怜悯。
“沈总,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主动找上门来的苏恬,自然而然的成了他情绪的发泄口。
沈城闻言,一把甩开了苏恬的手,眉眼冷沉的质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恬被推的往后跌,却又很快稳住身形,颤着眼睫低低的开口。
“你已经大半个月没去公司了,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沈城脸上的神色不见动容,伸手往门口一指就要赶客。
“滚出去,全都滚。”
助理瞥见沈城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老老实实的往门口走。
苏恬却赖着不肯离开。
她固执的咬唇,泪盈于睫的声声控诉。
“沈总,您之前说让我当沈夫人的话,难道不作数吗?”
苏恬是沈城最喜欢的情人,也是在他身边任职最久的一个秘书。
沈城不仅陪她夜游西湖,还在七夕和她共进晚餐。
公司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沈夫人人老珠黄,沈城不喜欢沈夫人,只是一个顶着名号的空架子。
他们都觉得苏恬是最有希望成为新任沈夫人的人。
就连苏恬自己都这样以为。
所以在沈城近乎公开的和她共度七夕后,苏恬主动找上了门。
她直截了当的表明来意,以上位者的姿态,要求我和沈城离婚。
“谢小姐,在一段失败的婚姻里,你应该学会放手,给彼此一个新生。”
我沉默的看着眼前明媚鲜艳,神采飞扬的女孩。
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
“苏小姐,九年的义务教育没有教会你什么是礼义廉耻吗?”
“你和沈城之间的行为叫偷情,既不道德,也不合法。”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说话?”
苏恬闻言愣了一瞬,却又很快的重整旗鼓,把礼义廉耻抛在脑后。
她蹙着眉,满脸同情的看向我,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志得意满。
“谢小姐,我想你大概搞错了,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
“你比沈总大七岁,比我大十岁,沈总说他不愿意回家,因为你身上有一股老人味。”
我打量着苏恬高昂脖颈的骄傲模样。
神情平静的开口。
“沈城知道你今天上门挑衅的事情么?如果他真的想离婚,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
苏恬默了一瞬,才咬着牙回答。
“沈总顾念旧情罢了,你不会真以为他还喜欢你吧?”
说完,苏恬就掏出手机,将相册一张张的翻开放在我面前。
相册里有沈城蹙眉的模样、浅笑的模样,甚至还有他挽着衣袖下厨的模样。
最后她点开了一个长达一小时的视频。
视频里眉眼冷峻的沈城掐着手中细腰,嗓音沙哑的喊着“恬恬”。
我看着沈城脸上的意乱情迷,心中不由自主的溢出一点恶心。
因为这点恶心,我不愿意在继续应付苏恬。
当着苏恬的面,我给沈城打去电话,神情厌恶的让他管好自己的情人。
沈城刚开始还漫不经心的听着。
直到我声音平静的说出后悔嫁给沈城,他才讥笑着开口。
“后悔就走啊。”
“想要当沈夫人的女人一大把。”
“就连让苏恬当沈夫人,都会比你要合格。”
我面无表情的任由沈城讥讽,苏恬却听的亮起了双眸,一副备受鼓舞的模样。
她对着听筒里的沈城撒娇。
“沈总,您真的要让我当沈夫人吗?”
我极力压抑着身体传来的剧痛,和苏恬一起等待沈城的回应。
他只是默了一瞬,就毫不在意的当着我的面和苏恬调情。
声音含笑。
“你表现的好就让你当。”
现在苏恬旧事重提,沈城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抱着骨灰盒,嗓音冷淡的道。
“我只有一个夫人。”
苏恬颤着眼睫还想再说些什么,沈城直接沉下脸。
“出去。”
“窈窈不喜欢别人来这里。”
“她会不高兴的。”
原来沈城也心知肚明,他做得事情会伤害到我。
他知道我不喜欢婚姻里有人插足,他知道小三找上门我会不高兴。
可他偏偏就要冷眼看着我难过。
8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城把苏恬和助理赶走。
然后神情恭敬的将门口的大师请进别墅。
乌黑的眼眸中满是祈盼。
沈城跟在大师身后提问,言语里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窈窈在这里吗?”
我慌忙躲到书柜后面,神情紧张的盯着沈城请来的大师。
生怕他真的发现我的存在,将我捉到沈城面前。
虽然我现在被迫留在沈城身边,可我并不想让沈城知道我的存在。
更不想陪他玩人鬼情未了的把戏。
穿着中山装的大师,手中拿着把没开刃的桃木剑。
绕着主卧和书房走了两圈,才皱着眉头缓缓停了下来。
大师迎着沈城满是期翼的眸光,长叹了一口气。
煞有介事的开口。
“沈先生,你的妻子并不在此处。”
沈城脸上的恭敬一下退去了,乌黑的眼眸里满是冷淡。
大师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还在自顾自的说着长篇大论。
“这里没有生魂留下的怨气,看来您的夫人已经原谅了您,投胎去了。”
闻言,我不禁捂着嘴笑出了声。
看来这个大师就是招摇撞骗的混子,一点也不会术法。
他连我的存在都感受不到,却一口一个我已经原谅了沈城。
他以为沈城是因为出轨,害怕我死后寻衅报复。
所以还在用话安慰沈城,压根没看见沈城阴沉到滴血的脸色。
在他说出:“事业有成的男人都是这样,妻子会理解的”这句话后。
沈城冷声打断了他。
“闭嘴。”
大师终于停下口中的安慰,抬头看见沈城难看的神色,不安的沉默下来。
沈城面无表情的走到书桌后坐下,手指关节轻轻敲着冰凉的桌面。
好像在帮他倒数死期。
沈城嗓音冷厉,带着几分警告。
“你是京市第一个敢骗到我头上来的人。”
“勇气可嘉。”
“说吧,你想怎么死?”
大师还强撑着脸色,试图找补。
“沈先生,士可杀不可辱,要是你不相信我的本事,我现在离开便是。”
大师转身就想走。
沈城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很低,却莫名的让人胆寒。
不等大师溜出去,清一色穿着深黑制服的保镖,就面无表情的将大师围堵在书房里。
三两下就将所谓的大师打的鼻青脸肿说不出话来。
沈城走到冷汗涔涔的大师面前,俯身抓住他的头发。
声音沉静的问。
“说吧,要眼睛还是要手?”
大师浑身发颤的求饶,嗓音哀切。
“沈先生,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说谎欺骗您,求您原谅我。”
他颠三倒四的说着求饶的话,看起来模样可怜。
我有些同情的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沈城并没有什么同情心,而且他最讨厌别人骗他,今天这件事不会善了了。
但下一刻沈城却松开了抓着大师的手,嗓音发沉的开口。
“你说的是真的?”
大师得到喘息,忙不迭的仓皇点头。
“沈先生,我不敢骗您!虽然我不通术法,但是我的舅舅是正宗的茅山传人。”
“不论是通灵还是超度他都会,真的!”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到半山别墅来!”
我没想到,沈城真的会放过这个骗子,而且在被骗以后竟然还愿意相信他。
就为了骗子口中的通灵,想要见我一面。
“尽快。”
骗子得到首肯,在给舅舅打完电话以后便满脸堆笑的奉承沈城。
“沈先生真是长情的人,您夫人倘若泉下有知,也会感动的泪盈于眶的。”
我对着骗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城却很有自知之明,冷白手指轻握着瓷白的骨灰盒,声音低低的。
“她不会感动的,她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明知道我不愿意见你,还形同疯癫的要见我。
还真是疯了。
我对着眼瞳里满是哀思的沈城,忍不住冷着脸嗤笑一声。
9
比茅山传人先到的,是沈城的父母。
他们从秘书口中听说,沈城已经大半个月没去公司了。
一直在别墅里酗酒,沉迷于请各路大师帮我还魂。
沈太太夺门而入,脸上的神色异常冰冷。
“人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死了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指望她在九泉之下原谅你吗!”
“沈城,现在就把你的情绪收拾好,明天我必须在公司见到你!”
沈城坐在书桌后垂着眼,摸着瓷白骨灰盒的手明显一顿。
嗓音有些沙哑。
“不见到谢窈窈,我是不会离开的。”
“爸妈,你们回去吧。”
沈城妈妈向来是个优雅得体的贵妇人,就连表达自己的嫌弃和厌恶都是淡淡的。
现在却被沈城气的跳脚,口不择言的说道:
“沈城,你到底在犯什么贱!”
“当初你要娶谢窈窈我们就不同意,是你自己非要娶进门,我们也如了你的愿。”
“娶回家不过一年,你就嫌弃人家年纪大了,在公司里和秘书不清不楚。”
“我们也睁只眼闭只眼没有骂过你。”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谢窈窈去世后你就在家里酗酒,连公司也不去了!”
“人是你自己不要的,你现在到底在闹什么!”
我顺着沈城妈妈失望的眸光,看向垂着眼睫,不言不语的沈城,心里满是不得解脱的疲惫。
其实我也不明白,沈城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不被祝福的。
我至今还记得,当初沈城说要娶我,沈太太递过来的那张卡。
她脸上挂着礼貌疏离的微笑,语气平静的告诉我。
“谢小姐,沈城年纪还小,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
“但是你比他大七岁,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决定。”
沈城的妈妈没有骂我不知廉耻,而是眉眼平和的把手机递给我,让我看他们为沈城物色的联姻对象。
一个娇俏貌美、性格温和、能力优秀,和沈城家世相当的年轻女孩。
她甚至嗓音温和的建议我,不要被一时的意乱情迷冲昏头脑。
家世优越的男人,永远有反悔的退路。
可是女人没有。
回去的路上,我考虑了很久。
我并非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轻女孩。
只是人生中最昏暗的三年,都是沈城陪在我身边。
他的感情又诚挚而真诚,我不忍心拒绝他。
可就像沈城母亲所说,沈城比我小了整整七岁。
我怕他迟早会后悔。
更怕他及时抽身后,我却没有办法从容退出。
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屏幕上。
在我含泪给沈城编辑信息,想要分开冷静一段时间的时候。
他爬上二楼,敲开了我家的窗户。
沈城此刻的模样实在狼狈,衬衣扣子掉了两颗,背上是鲜血氤氲的鞭痕。
就连嘴角都带着淤青和擦伤。
但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天上的启明星,让人忍不住动容。
沈城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浑身轻颤,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窈窈,我爸妈答应了。”
“我终于可以把你娶回家当沈夫人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绝食半个月和挨了五十个鞭子的事情。
他像个打了胜仗的小将军,只是满心欢喜地告诉我,他终于能娶我回家了。
那个时候的沈城很爱我,眼里和心里只有我。
所以我能清楚的知道,后来的沈城不爱我了。
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
10
不论沈城父母如何疾言厉色,沈城都只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低垂的睫毛上沾染了点点泪光,一言不发的将瓷白骨灰盒抱在怀里。
双方僵持不下,谁都不肯让步。
沈城妈妈离开的时候失望至极,绯红着眼怒斥他。
“我早就劝过你,既然把人娶回家就要负责任,不然伤人伤己。”
“但凡你听进去半分,现在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城,你现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沈城眼睫轻颤了一下,声音低低的,有些哑。
“我知道。”
“我只是想在见谢窈窈一面。”
闻言,我干涩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瞬。
张了张口,却又无话可说。
就算再见一面,我和他之间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过是互相往心口里插刀子罢了。
我不愿意让沈城见到我,我和沈城之间也没有什么值得追忆的事情。
我看向自己越来越透明的指尖,神情平静。
我不想在彻底消散之前,还要再见沈城一面。
听着他对我忏悔,然后在回忆一遍让我痛苦而恶心的事情。
我只想安静的离开。
可沈城这次请来的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师。
他随意的穿着老头衫和大裤衩,手中端着罗盘,在主卧和书房里转了一圈。
最后停在了书桌前。
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在四周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被他发现了。
我连连后退,紧张的颤了颤眼睫,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交给沈城。
穿着老头衫的男人却沉默着转过身去了。
沈城声音发涩,声音几近恳求。
“她还在这里,对不对?”
大师低着头拨弄手里的罗盘,声音平静的道。
“对,但是她不愿意见你。”
沈城脸上的血色一下就褪干净了,就像是回到了得知我死讯的那个晚上。
他眼睫颤动的厉害,却还是固执的开口。
“没关系,她不愿意见我也没关系,你肯定有办法让我能见到她!”
大师抿着唇,没有答应,也没有急着拒绝。
沈城见他不开口,忽然变了一副模样,神情偏执的威胁他。
“你也不想你的外甥因为诈骗被送进监狱吧?”
“沈氏集团的律师,可以让他在里面待到地老天荒。
“而我只是想见一见我的妻子。”
“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沈城就只会以权逼人,强迫别人乖乖就范。
我不满的蹙起眉头。
大师思索片刻后,却沉着脸点了点头。
我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被绝望的情绪吞噬。
难道还是得见到沈城吗?
我绯红着眼,低头看向接近透明的指尖,心头涌起深深的恨意。
我只是想安静的离开,为什么沈城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得到答复后,沈城的眉眼舒展了两分,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那就请大师快点出手,让我见一见我的……”
“妻子。”
穿着老头衫的男人摇了摇头,在沈城变脸前,神情平静的嘱咐道:
“生魂见人会被阳气所伤,你需要在三天内找到一具契合的肉身,让尊夫人借宿。”
11
到了第二天,沈城还是没有去公司上班。
沈太太气急了,大清早就怒气冲冲的敲响大门。
所有来劝解沈城的人,都被他拒之门外。
沈城不肯见任何人,偏偏让司机去接来苏恬。
她以为沈城已经厌弃自己,不可能重归于好。
正愁该怎么挽回沈城的心,他就主动找上门来,让陷入绝境的苏恬重新燃起希望。
“看来,谢窈窈在他心里也没多重要。”
走进书房时,苏恬神情惊喜,如同幼鸟投林般奔向沈城的怀抱,嗓音娇嫩的抱着他撒娇。
“阿城,你终于想通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担心你,还好你自己走出来了。”
沈城没有推开苏恬。
他呆呆地望着远方出神,任由苏恬将娇艳的红唇落在他脖子上。
直到苏恬眉眼含笑的问他。
“你终于肯见我了,是不是要找我商量我们的婚期?只要能嫁给你,我怎么样都可以!”
沈城这才回过神,抬手掐起苏恬的下颌仔细打量。
苏恬乖顺的将下巴放在沈城手上。
笑意吟吟的任他打量。
苏恬的眉眼很像年轻时候的我,尤其是笑意吟吟的模样。
所以在这一瞬间,我就立马明白了沈城的用意。
他准备让苏恬把肉身借给我,让她变成借肉身还魂的器皿。
果不其然。
沈城伸出泛白冰冷的指尖,近乎眷恋的拂过苏恬的唇角。
声音温和的道。
“既然你什么都愿意做,那就请你把肉身借给谢窈窈还魂。”
苏恬被这一番话吓得愣住了。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城话里的意思,怔愣的眨了眨眼睫。
“你……你在说什么……”
沈城眼神坚定,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要你做谢窈窈的器皿。”
谢窈窈被他疯狂的想法吓到了,脱口而出道:“你疯了吗?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让谢窈窈复活?我不会答应的!”
沈城松开了手,神情恢复冷淡。
“作为报酬,你父亲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我会帮他结清,还会给你一笔补偿。”
苏恬的眼底一下就红了,咬着唇想要拒绝。
但是在看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后,她还是含着泪答应了沈城。
苏恬眼角含泪,语气哀怨。
“我进公司的第一天,你就把我叫到休息室里问我要不要跟你。”
“你甚至和我一起共度七夕,当着谢窈窈的面说要娶我。”
“沈总,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点真心。”
苏恬泪盈于睫的模样,楚楚可怜。
沈城却没有上前帮她擦眼泪的意思,而是垂着头,摩挲着手中的瓷白骨灰盒。
眼神晦涩,就好像是在透过骨灰盒在摸我一样。
即使里面只有几块破布燃烧后的灰烬。
他连头也未抬,声音平静的道。
“我怜惜你,是因为你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谢窈窈。”
我被恶心的浑身发麻,恨不能立刻抱着马桶吐出来。
可是我已经死了,我早就吐不出来了。
所以我只能流着血泪,恨恨的盯着沈城。
不论是我们的婚姻还是我本人,简直都是个笑话。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沈城就嫌我老,用年轻的情人缅怀我。
现在又故作深情的要见我,不肯给我一个安宁。
太恶心了。
不论我怎样抗拒,第三天还是如约而至。
那位大师随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黄色符纸、小半盒朱砂,还有一个白瓷瓶。
苏恬坐在糯米画成的圈子里,神情有些紧张。
“大师,把身体借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沈城却不肯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了。
12
大师在黄色符纸上画了两笔,抽空看了她一眼,平静道:
“要是你害怕的话,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不等苏恬开口,沈城就沉着脸,斩钉截铁的打断了。
“继续。”
沈城毫不犹豫的把一块抹布塞进苏恬嘴里,她颤着眼睫,脸颊滑落的泪水落在沈城手心。
但他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
大师取出白瓷瓶中的液体抹在符纸上,稳稳的拍在苏恬心口的位置。
符纸无火自燃,又慢慢变成一缕黑烟。
我头晕目眩,抓着门框的手逐渐无力,不受控制的被吸进苏恬的身体里。
再一睁眼,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沈城赤红的双眼,他颤着眼睫叫我。
“窈窈,老婆……”
我连连后退,下意识就想往门口跑。
沈城沉着脸冲过来拽我,却被大师一把推开。
“要是不怕死,你就上去拽她。”
我顺着大师冷凝的目光低头,看见了自己变得尖长的指甲。
沈城却还是不管不顾的要冲到我面前,试图强行把我留在身边。
他眼圈猩红,咬牙切齿的怒道:
“谢窈窈,你跑什么?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沈城的脸色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阴沉的能滴出水。
“还是说,你是急着去见故人?”
“你别忘了,你是我老婆,我们还没有离婚!”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永远别想逃离我身边。”
黑色的怨气在我心中升腾,叫嚣着让我把眼前人的脑袋拧下来。
只是我刚伸出手,就被一道符纸击中了手臂。
烧灼的痛感让我恢复了一点神智。
沈城赤红着眼看向我,话却是对身边的大师说的。
“就算是鬼,也得让她也只能留在我身边,你能做到吧?”
那位大师歪过头,像看稀奇动物一样看着沈城,匪夷所思的问道:
“厉鬼你也要留在身边?”
我谨慎的向后退。
沈城紧紧盯着我,眉眼阴沉的发出一声轻笑。
“就算是厉鬼,那也是我沈城的东西。”
大师一脸的不可思议,看向沈城的眼神,比看到厉鬼还可怕。
沈城声音低沉沙哑。
“我可以放你外甥回家,另外再加给你们五百万的路费。
“但要是事情办不成……”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沈城赤红着眼,神情偏执。
他已经疯了。
我转头就想从窗户上跳下去逃走,却被沈城识破意图。
他往前逼近两步,对着大师厉声呵斥。
“快抓住她啊,还不动手!”
三张叠在一起的黄色符纸朝我打来,拦截了去路。
我头痛欲裂,双眼齐齐流下血泪。
沈城依旧不依不饶,就连我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奔着鱼死网破的想法,我咬牙任由符纸打在身上,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从窗户纵身一跃。
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像是穿破了数年时光。
身后传来沈城泣血的叫喊声。
他竟然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跟我一起坠入深渊。
“谢窈窈!”
“……”
周遭的一切逐渐变得虚无。
我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自以为终于能得到解脱,可再次睁开眼,却被禁锢在一个温热宽大的怀抱里。
看着熟悉的兰草和回廊壁画,还有眼前之人熟悉的脸庞,我一时有些怔愣。
这里是兰亭。
一只温热的大掌落在我的腰间。
再一抬头,未婚夫谢殊眉眼温和的对着我浅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我们窈窈总是这样受欢迎,是不是?”
我回到了十年前。
接谢殊回国的那一天!
13
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过往的记忆彻底聚拢,我像幼鸟归巢般一头扑进谢殊怀里。
就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
“谢殊,我好想你。”
谢殊嘴角噙着笑,将我揽进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
“我知道,我回来了,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不知道我们天人永隔的七年。
也不知道我被回忆折磨的那些日日夜夜。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谢殊出意外了。
我紧紧抱着谢殊,汲取他身上的体温,嗓音坚定的对他开口。
“谢殊,我们明天就结婚。”
谢殊被我迫不及待的样子逗笑,却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好,都听窈窈的。”
我和谢殊走进包厢,身后却传来一个突兀又不甘落寞的声音。
是沈城。
“我救了你,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我回过头,冰冷的眼神像一把利刃,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最后在他身上顿住。
此时的沈城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年。
眉眼俊秀的少年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惊艳和喜欢,黝黑的眼眸固执的盯着我,像是要凭空钻出一个洞。
我面无表情的回绝了他。
“不可以。”
少年执着的追问。
“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我对沈城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主动牵着谢殊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嗓音清越。
“看不到么?我有未婚夫,马上就要结婚了。”
“所以,不想认识不相干的陌生人。”
沈城眼睫颤动,脸上满是受伤的神情,像极了受伤的小鹿。
我置若罔闻的转身,关上包厢房门,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落座后,谢殊垂下眼眸看向我,神情中有些疑惑。
“窈窈,你们认识吗?感觉你很讨厌他。”
我重重的点头,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和厌恶。
“的确很讨厌。”
“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谢殊看到我的眼神,十分默契的不再追问,及时转移话题,笑着同我讲述他在国外发生的事。
我还心有余悸,没有从上一世的噩梦中解脱出来。
所以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沈城那张阴狠疯魔的脸。
我对沈城的示好一应拒绝,态度强硬。
但沈城好像看不出我对他的厌恶。
我不愿意给他联系方式,他就每天到我的舞室门口送花。
紫色鸢尾、蓝色风铃……
每一次我都当着他的面,让助手把花扔进垃圾桶。
然后声音冷淡的告诉他。
“我不喜欢花,也不喜欢你,不要在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十八岁的沈城热烈而真诚,即便被拒绝也只是神情偏执的抿唇不语。
二十八岁的沈城四处留情,能把一切恶毒的话不加掩饰的脱口而出,堪比当代黄世仁。
实在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沈城黝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受伤,卑微的声线里带着几分讨好。
“谢窈窈,你还没有好好了解我,凭什么断定你不会喜欢我?”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好!”
眼前眉眼稚嫩的沈城,渐渐和十年后那个神情冷漠的沈城重合。
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就是因为好好了解过,所以我才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我垂下眼眸,忍住眼眶中的酸意,伸手指向门口。
嗓音尖锐而冷漠。
“滚。”
14
沈城闻言,蹙着眉头走到我面前。
他是向来被人追捧的小少爷,突然被人拒绝,难免有些恼火。
沈城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厌恶他,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愿意维持。
却在看见我满眼的泪水后怔愣下来。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想替我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
却被我毫不留情的打掉。
我双眼噙着泪,盯着无措的沈城一字一句的道。
“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叫保安把你撵出去。”
沈城沉默了,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在离开前,他哑着嗓子说道:
“谢窈窈,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让你高兴。”
“你可以教教我,怎么样你才会喜欢我。”
“我不会放弃你的。”
最后他说。
“谢窈窈,你别哭,我心疼。”
我无动于衷的看着别处。
就连助手都有些看不下去,在沈城离开后,她眨着眼睛问我。
“窈窈姐,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讨厌一个人。”
“到底是为什么啊?”
十八岁的沈城会因为我流泪心疼的不知所措。
二十五岁的沈城却会因为嫌弃我衰老的容颜而不停出轨,让我彻夜流泪。
我不想再走近那种压抑窒息,只有我一个人痛苦的婚姻。
重来一世,更不愿意跟他再有半分瓜葛。
画室刚到起步阶段,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让我忙到焦头烂额,连午饭也没时间吃。
沈城走后不久,谢辞就像及时雨一样出现了。
他站在门口,傍晚的夕阳散落在他的侧脸上。
一片岁月静好。
我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怀里撒娇。
“公司的事都处理完了吗,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谢辞没有回答,而是俯身碰了碰我绯红的眼角,语气温和的像春日四月天。
“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家窈窈了?”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和沈城之间荒唐的三年婚姻。
即便说出来,也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所以我只能转移话题,扑进谢辞温热的怀里,哑着嗓子问他。
“谢辞,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将我妥帖的收拢进怀里,声音含着笑。
“事情得一步一步来,不能办的太草率。我不想委屈你,我们可以先订婚。”
“我已经找了策划师和场地,只是窈窈喜欢的大马士革玫瑰要到八月才盛开。”
我不在乎婚礼是不是盛大,我只是不愿意再次失去谢辞。
但又拗不过他,只好听他的话照办。
先订婚,再结婚。
我轻轻对他点头。
“好,我等你。”
谢辞很尊重我,在我们结婚之前,从不对我有逾矩的行为。
共进晚餐后,他把我送到小区,摇下车窗远远的目送我进去。
钥匙捅进门锁的那一刻,突然被人从身后禁锢住。
那人一手捂着我的嘴,另一只手拧开钥匙,然后把我推倒在沙发上。
动作一气呵成。
我来不及反应,想要大喊救命,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暗里,一双阴沉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我,手上的力道更是恨不得把我碾碎。
他冷笑一声,声音低沉而冷酷。
“谢窈窈,你让我好找。”
15
沈城就像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白天还在无孔不入的对我献殷勤,恳求我给他一个机会。
晚上就顷刻变成魔鬼,靠卑鄙的手段找到我的地址,在黑暗里等待猎物上钩。
沈城松开手,让我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的嘴唇,下一秒,就欺身而下,不容拒绝的吻了上来。
“唔——”
我吓得瞪大双眼,几番推搡都无济于事。
情急之下,使劲所有力气咬向他的唇瓣。
浓重的血腥味逐渐在口中弥漫开来。
沈城吃痛地后退,指腹按了按嘴角上的血痕,愠怒道:
“嘶……你疯了!”
“我看疯了的人是你!如果不想进警局,麻烦你快点滚出去!”
我直视沈城的眼睛,借机爬起来,声嘶力竭的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我按下免提,对面传来谢辞的声音。
“窈窈,你的包落在我这儿了,我给你送上去。”
“好。”
挂断电话后,我朝谢辞晃了晃手机屏幕。
“我未婚夫要来了,你确定还要留在这里么?”
我低估了沈城不要脸的程度。
他靠在门框上,不以为然道:“订婚可以取消,结婚了也可以离,一切都不影响我追求你。”
既然沈城自愿留下,那我也不介意免费请他看戏。
谢辞还没进门,我就急着扑过去,按着他的后脑勺主动献吻。
他被吻的意乱情迷,凭借仅存的一丝理智,及时拉开我。
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后,谢辞看着我的眼睛,沉稳道:“窈窈,你今天怎么了?”
“谢辞,别拒绝我。”
短裙和领带散落一地。
我拉着谢辞走进卧室,门关上的一瞬间,我清晰地感受到黑暗里那双恶狠狠的眼睛。
我似乎能看到沈城暗自攥紧的拳头,听到他嘎吱作响的关节。
可那又怎么样呢?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第二天醒来时,谢辞已经去公司上班了。
家里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微波炉里还留着他准备好的早饭。
谢辞实在是个不容挑剔的结婚对象。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也许后续发生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拿出手机,干脆利落的删除了沈城的微信好友。
连同他本人一起,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自从那天起,我的手机开始被无数的陌生号码轮番轰炸。
沈城为了联系到我,各种方式层出不穷。
甚至就算出门,身后都感觉有人在远远跟着。
更是不惜冒充保险公司员工,以卑劣的手段重新加回微信。
我心里清楚,沈城向来是个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我连续搬家两次,更换手机号码,又把画室搬到深山老林里。
还是没能逃出沈城的手掌心。
16
谢辞最近为了公司的事忙到焦头烂额,我便躲到山上采风,尽量不让他分心,成为他的负担。
山间空气新鲜,木屋旁就是清澈见底的小溪。
听说山上有片瀑布,还有高耸入云的青翠峰峦。
我放下行李,迫不及待的奔出去,扛着画架艰难地爬上山。
还没勾勒两笔,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突兀的巨响。
好像是山石碎裂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山坡上巨大的落石正朝我滚滚而来。
我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转身就跑,脚腕却不慎扭伤,无力的摔在地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石越来越近,就要把我吞没。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
我绝望的闭上双眼,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绽开。
“窈窈,小心!”
在巨石砸中我之前,有个宽大的臂膀及时把我护在怀中,让我幸免于难。
我惊慌未定,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连忙查看那人的情况,定睛一看,才发现刚才救我的人居然是沈城。
“沈城?你怎么在这里?”
他浑身是伤,额头上露出一个血窟窿,张牙舞爪地露出巨口,不停往外冒血。
此刻的狼狈模样,和养尊处优的少爷形象大相庭径,让人很难联系到一起。
沈城虚弱的张了张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却还是强撑起精神,红着眼框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为了躲我,不惜躲到深山老林里?”
“……”
死到临头了,脑子里还是那些情情爱爱。
他还真是没救了。
实话说,我真的很想丢下沈城一走了之。
但看在沈城刚才救了我的份上,我还是决定救他一命。
我没有抬头,冷声道:“你如果再说一句,我不保证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以沈城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我帮助,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入夜之后还会被老虎分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就像前世的我一样。
到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沈城被我说的话吓到了。
他只是张了张嘴,没敢再多说一句。
我低头在急救包里翻找了一阵,在救护车赶来之前,先简单帮沈城处理了伤口。
半瓶酒精倒在他的伤口上,又随意用纱布紧紧缠了几圈。
沈城疼的呲牙咧嘴,却还要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宁愿憋到脸色涨红,也不肯喊一句疼。
看他受折磨的样子,我反而觉得好笑。
山路崎岖,再加上刚刚有过山体滑坡,路很不好找。
等到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沈城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护士探究的眼神在我和他身上打量了一阵,问道:“你是他的家属吗?”
“不认识,偶遇。”
我回答的斩钉截铁,扭头走的时候更是没有一丝犹豫。
沈城强撑着力气,拉住了我的胳膊。
他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如纸,喃喃道:“窈窈,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们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怕是已经糊涂了。”
“怎么会不认识?你是我老婆!我们——”
沈城的话戛然而止。
他说,我是他老婆。
可这一世才刚开始,我们明明没有任何瓜葛。
除非,他也重生了。
思绪定格在回魂时跳下高楼的那个画面,沈城为了抓住我,居然跟我一起跳了下来。
我猛地一惊,回过头质问道:“你说什么?”
17
我还想再追问,可是沈城已经昏过去了。
我刚和护士说过,我和沈城素不相识,毫无瓜葛。
此刻也不好意思再跟着他上车。
只能把这个疑团暂时掩埋,收拾东西回到京市。
这次死里逃生后,谢辞对我更加珍视,除了去公司,其余时间都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沈城很配合的消失了,之后的一段时间再也没有骚扰过我。
让我渐渐忘记了,他是个怎样不择手段的疯子。
我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平静的不起波澜。
我和谢辞的感情很稳定,很快安排了双方家长见面。
谢辞的父母对我极为满意,一见面就把大金镯子撸到我手腕上。
走的时候还对谢辞殷殷嘱咐。
“窈窈是个好孩子,你千万别辜负人家。”
谢辞笑着答应,搂在我腰上的手又重了几分力道。
他低头,贴在我耳边低语,嗓音魅惑低沉。
“马上就是谢太太了。”
“谢太太吗?我还没答应呢。”
我嘟着嘴洋装不悦,举起光秃秃的手指,歪着头看向谢殊。
下一秒,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枚钻戒,套在我的中指上。
在月光的辉映下,谢殊的眼睛比钻石还要闪亮。
“窈窈,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惊奇地望着他,踮起脚尖凑向他的脸庞,烙下一吻。
“我愿意。”
订婚宴安排在了八月。
一切事宜都由谢辞独自筹办,除了礼服要我亲自去试,其他的一概不需要我操心。
我沉迷在爱情的喜悦中,逐渐把“沈城”这个名字在生命里剥除。
但他总是阴魂不散,不肯放过我。
沈城出院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沈氏集团的总经理。
我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被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去路。
语气虽然恭敬,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胁迫。
“谢小姐,请您上车吧,沈总想跟您聊聊。”
我强装镇定,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攥紧。
“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下一秒,沈城的声音从身后出现。
他大步走到我身边,抬手轻轻一带,就轻而易举的把我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怎么没有?一个月不见,你难道不想我么?”
我只觉得他无耻至极,想要推开他,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望着不远处的保安亭,我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喊道:“救命!救命!”
保安从亭子里出来,疑惑地张望一阵后,迈开大步向我走来。
沈城的太阳穴凸了凸,每一根暴起的青筋都在宣示着不满。
他威胁道:“你敢闹出什么事情,我就让谢氏集团破产,让你心爱的谢殊永远消失。”
沈氏集团家大业大,收购十个谢氏都不足挂齿。
沈城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的确有这个能力。
保安问道:“你跟他认识吗?需不需要帮你报警?”
不等我开口,沈城就抢先一步回答了。
“她是我老婆,我们是夫妻关系。”
沈城放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敲了两下。
似乎在提醒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慌了神,在保安开口询问的时候,只能选择昧著良心说假话。
只求能保谢殊平安。
“对,刚才我们闹着玩呢,不好意思啊。”
保安像是看到了两个怪人,挠挠头走了。
沈城把我按进车里,在我抬手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那枚明晃晃的钻戒。
“你要结婚了?”
我没有回答,固执的偏过头,回避他的视线。
但那枚钻戒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城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笑出了声。
“谢窈窈,我说过,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砸中我。
上一世,沈城也说过同样的话。
即便我变成厉鬼,他都不肯放过我。
被食人鱼啃噬后留下的残破布料,他也要烧成灰烬留在身边。
难道他,也重生了?
18
我茫然的看向沈城,他对我的疑问心照不宣,不屑地轻笑一声。
“对,就是你猜想的那样,我也重生了。”
“本想跟你重新开始,可惜你不知好歹,非要和谢殊纠缠不清。”
“谢窈窈,都是你逼我的。”
沈城粗暴的扯开我的衣领,埋下头狠狠咬了一口。
我吃痛的惊叫出声,雪白的脖颈上霎时冒出点点血痕。
“沈城,你有病吗!”
“我就是有病,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变态的痴狂,像是在宣告一个诅咒。
“你不怕他死,就尽管嫁给他!”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情绪失控道:
“你敢,我就死给你看!”
好歹夫妻一场,我对沈城的弱点了如指掌。
就算我变成厉鬼,他也不肯放过我。
又怎么忍心再次失去我,让我变成孤魂野鬼呢?
所以我只能以命相博,当作最后的筹码。
万幸的是,我赌对了。
沈城脸色阴沉,一脚踹开车门,一个字都没说。
下车前,我再次警告他:“沈城,你我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下辈子都别再见面。”
回应我的,是沈城冰冷的侧脸,和渐渐升起的车窗。
跌跌撞撞的回到公寓,仍然心有余悸。
我给谢殊打去电话,想让他来接我,电话那头却一再忙线。
谢辞最近总是加班,甚至不得不开始爽约我们的约会。
最在意外貌的他,下巴上的胡子都长出一茬。
但还是握着我的手,柔声宽慰。
“窈窈,对不起,最近实在太忙了。”
“你先乖乖睡觉,我忙完就过去陪你。”
谢辞没有说谎,等我一觉醒来,他已经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了。
我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毛毯,但还是把他吵醒了。
“你醒了?我去做早饭。”
“不用,你快休息吧。”
我心疼地望着他,忽然想起昨晚沈城说过的话。
我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被谢辞轻而易举的看穿了。
“怎么了?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辞,你要小心沈城。”
谢辞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认为我是忧虑过甚。
在他眼里,沈城的确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实在不足为惧。
吃完早饭后,谢辞匆匆赶去公司。
即便他被繁杂的工作缠到脱不开身,也会抽空筹办订婚宴的一应时宜。
很快到了订婚那天。
大马士革玫瑰铺满了整个场地,就连空气中都被玫瑰的浪漫气息包围。
谢辞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进礼堂。
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
谢辞的助理举着手机,一路小跑过来,急切道:“谢总,有要紧事!”
谢辞接过手机,皱着眉瞥了一眼屏幕,便急匆匆地走了。
临走之前,他拍了拍我的手,宽慰道:“我去接个电话,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谢辞是很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天大的事,是不会在订婚宴这样的场合出岔子的。
我望着他的背影,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谢辞走后,我很快收到了沈城打来的电话。
他先开了口,漫不经心道:“谢窈窈,今天的订婚宴还顺利么?真可惜,我没有亲自去现场观礼。”
潜意识告诉我,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
19
“沈城,是你在背后搞鬼,故意把谢殊支开的,对不对?”
沈城没有正面回答。
但在他的嗤笑声中,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快要刺进皮肉里。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保护谢殊,改变他的命运?谢窈窈,你未免太天真了。”
从我重生那天起,命运的轨迹就不断开始重合。
沈城像瘟神一样再次出现,对我示好,求我给他机会,用尽各种手段让我和谢殊分开。
又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当着媒体的面公然向我求爱。
我却牵起谢殊的手,当众宣布婚期,让他下不来台。
谢殊不明白,一向冷若冰霜的高岭之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这么大的恶意。
但还是顺了我的心愿,开始筹备订婚宴的事宜。
一切的一切,都和上一世发生的事情高度重合。
万事万物都在向我宣告,上天只是给了我重来一世的机会。
而不是赐予我改变命运的能力。
但我仍然相信,人定胜天。
谢殊离开后,场面一阵骚动。
众人都在纷纷猜测,他的行为是否属于逃婚。
就连双方父母都这么认为,更别说在场的一众亲朋好友、生意伙伴。
我换下礼服,笑意盈盈地出来打圆场,向各位长辈敬酒致歉,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谢伯母哭红了眼,拍着我的肩膀连连道歉。
“窈窈,是我们谢家对不起你,你放心,等谢殊那混蛋回来,我一定替你收拾他!”
“伯母,没事,我能理解他的。”
沈城为了搅黄我的订婚宴,不惜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在谢家的生意上偷偷做手脚。
城北最大的仓库失火,上万吨货物化为灰烬,损失不计其数。
这事情太大,只能让谢殊出面定夺。
等他再赶回来的时候,宾客走的走、散的散。
订婚宴早就结束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谢殊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踌躇,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我。
最后还是我先牵起他的手。
“好了,我们回家吧。”
谢殊的那句“对不起”,被我堵了回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想尽各种办法弥补我,想博红颜一笑。
但我始终难展笑颜。
谢殊以为,是他做的不够好,亦或是我还没有原谅他临阵脱逃的罪行。
但他不知道的是,下个月一号,就是上辈子他出车祸的日子。
我要想尽一切招数,让他躲过那一劫。
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切愚蠢的办法都会愿意尝试。
为了救谢殊,我这个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唯物主义者,也开始在京市遍寻道士。
有名的大师都被我找了个遍。
可没人愿意冒着风险,做这折损阳寿、与天对抗的事情。
所以在事发当天,我只能强行把谢殊扣在家里,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公司的电话声响了又响,就像死神在不断催促谢殊自投罗网。
眼看着大客户就要丢了,谢殊急的脸都白了。
“好窈窈,只要你让我出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好不好?”
“不好,过了今天,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的态度强硬,不容谢殊拒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挨到深夜。
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谢殊安然无恙的躺在我身边。
我刚要松一口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惊得魂不附体。
20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难保之后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把谢殊的车送去检修,车厂的人却打来电话,说那辆车有问题。
三言两语说不清,非要我过去一趟。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我退掉手上的工作,一刻不停的赶到修车厂。
老板敲了敲车身,指着那颗不起眼的螺丝,沉声道:“谢小姐,我们检查过了,这颗螺丝有问题。”
老板说,这根螺丝有被拧松的痕迹。
还好检修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我抱着最坏的打算,试探性的问道:“这辆车已经开了三年,会不会是自己变松的?”
老板摇了摇头,笃定道:“是人为。”
像这样名贵的车,出厂之前一定做过全套的检查,确保客户的安全。
行驶过程中,也不可能存在螺丝松动的情况。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谢殊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到底是谁要害他,不惜用这种恶毒下作的办法,也要质他于死地?
所有疑问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黑洞,让人看不清、道不明。
外面艳阳高照,我却浑身发冷,冷汗渗湿了衣服。
沈城好像在派人跟踪我,如果我自己着手调查,沈城一定会听到风声。
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私家侦探。
只要钱给的够多,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随着调查的推进,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不出三天,私家侦探就找到了幕后主使,并发给我一张监控视频的截图画面。
照片上,有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在夜深人静时,避开所有视线,缓缓向谢殊的车靠近。
我的心跟着颤抖,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想要看清幕后黑手的面孔。
他十分谨慎,全程戴着帽子和口罩,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根本看不真切。
“视频还有更清晰的吗?”
片刻后,收到了私家侦探的回复。
那人很聪明,知道躲开所有的摄像头走,恰巧那天的监控都坏了。
这是能捕捉到的唯一一个画面。
我实在想不明白,像谢殊这样谦逊有礼的人,也会有仇家。
到底,是谁要害他?
回去的时候,谢殊已经坐在沙发上等我了。
他的胳膊和手腕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渗出的血印在纱布上,露出触目惊心的红。
我神经紧绷,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紧张到不行。
更别说这么大的伤口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谢殊动了动胳膊,笑着宽慰我:“别担心,只是磕了一下,没什么大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谢殊,你是不是在骗我?”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谢殊终于说了实话。
他约了合作伙伴,公司对面的西餐厅谈工作,路过大楼的时候,突然被高处掉落的玻璃砸到。
如果不是他用手挡了一下,此刻皮开肉绽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谢辞的这番话,让我再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没有改变谢辞命运的能力。
就算他侥幸逃过一劫,没有在那场交通事故里丧生。
也难逃下一劫。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望着窗外愣神。
直到太阳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把大地硬照成一片灿烂的橘光。
我突然想到了帮我还魂的那位大师。
既然他有办法借肉身还魂,就一定有办法护谢殊平安。
21
那位大师是别人引荐给沈城的,我打听不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想要找到他,难如登天。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一道身影突然无声的立在我面前。
我一抬头,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你能不能别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走到哪跟到哪?”
沈城单手插在西装口袋里,问道:“你不是在找那老道士么?我可以帮你。”
我嗤笑一声。
“不必,只求你别再来招惹我。”
沈城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即便被我冷声拒绝,还是主动把道士的联系方式发给我。
第二天,趁谢殊去公司上班,我顺着那个地址,终于找到了道士的住处。
他看到我,并不觉得意外。
反而上下打量了一阵,而后笑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当然不是。
好不容易变成鬼了,还要强行把我拘在沈城身边。
如果沈城是主谋,那他就是帮凶。
我在桌上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露出半截红色的人民币。
“如果一个人注定要死,你能不能设法护他平安?要多少钱我都给。”
老道士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点钱实在不足以收买。
他望着我,嘴角带着不明所以地笑。
“想要救他,须得用你的阳寿来换。”
这种与天抗衡的事,没有人愿意涉险。
吃了无数次闭门羹,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好。”
老道士拿出几张符纸,用沾了鸡血的手指在上面乱画一通。
然后把符纸烧成一捧灰烬,分成两碗,递到我面前。
“月圆之夜,你和换命之人一同服下即可。”
漆黑的水面平静到不起波澜,还能隐隐闻到渗透其中的鸡血味。
我差点吐出来,强忍着道谢后,一路驱车赶回去找谢殊。
我正在纠结该怎么哄骗他喝下去。
回到家才发现,谢殊根本不在这里,也不在公司。
遍寻无果后,我只能给谢伯母打去电话。
“伯母,谢殊跟你在一起吗?”
电话另一边传来一阵悲戚的哭声。
我慌了神,连忙追问道:“伯母,发生什么事了?”
谢伯母哽咽着开口:“窈窈,小殊不见了!”
“失踪不到24小时,警局那边不能立案,你帮帮伯母,伯母真的没办法了!”
闻言,我心头一震,无数个不好的念头瞬间涌来。
明明心乱如麻,还得佯装镇定安慰谢伯母。
“您别担心,谢殊刚刚给我发消息了,他去外地出差谈工作,过两天就回来。”
电话另一边的哭声渐渐停住。
我不死心的回到别墅。
偌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
可谢殊的西装外套还搭在椅背上,内揣里妥帖的放着我去庙里求的平安符。
每个房间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第六感告诉我,谢殊出事了。
我绝望的跌坐在地,却突然听到了沈城的声音。
“窈窈,哭什么?他走了,就再也没人能拆散我们了。”
我猛地抬头,猝不及防的对上沈城的眼睛。
“你把谢殊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扑过去扯住他的领子,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沈城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任由我哭闹发疯。
一直到我哭到嗓音沙哑,再也提不上一丝力气。
沈城点了根烟,终于慢悠悠的开了口。
“闹够了?”
“你想再见到谢殊,就得按我说的做。”
22
我的心骤然一紧,不用思考都能猜出来,沈城到底有什么阴谋。
却还是明知故问了。
“沈城,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城捏住我的下巴,强行四目相对,夹带着烟草味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很简单,我要你和谢辞取消婚约。”
“然后嫁给我,成为沈太太。”
在沈城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映射出我苍白如纸的脸。
恍惚之间,前世今生的记忆不断重叠。
时刻在提醒我,沈城是个怎样的人,婚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绝望。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我的拒绝脱口而出。
“不,我不会答应的!”
沈城嗤笑一声,不屑地甩开我。
“谢窈窈,你很有骨气,希望你不会后悔。”
他的语气笃定,又带着威胁。
似乎做好了十足的把握,我一定会向他乖乖求饶。
而他,一定是这场博弈里的胜利者。
但他绝对没想到,我会留后手。
我有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早在沈城露肩的时候,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偷偷按下了开关。
我举起录音笔,威胁道:“你不放了谢殊,我就拿着证据去找警察。”
“他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令我没想到的是,沈城一点都不害怕。
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无知孩童过家家。
“是吗?那就要看看,是警察办案的速度快,还是我毁尸灭迹的速度快了。”
沈城掏出手机,向我展示屏幕上画面。
监控里,谢殊被手腕粗的麻绳绑在椅子上,嘴角流出斑斑血迹。
浑身上下都是被殴打过的痕迹。
我心疼的直掉眼泪,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想要抱抱他,却只能被冰冷的手机屏幕阻隔。
沈城抬手替我擦泪,却被我躲开,只能尴尬的停在原地。
他耐心耗尽,讽刺的笑了。
“谢窈窈,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熬,但是你的心上人可不一定有命熬了。”
我的自尊心和豪言壮志,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磨平。
在看到监控画面的那一刻。
我就彻底输了。
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让泪水逐渐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我走到沈城面前,无助的求饶道:“求你,放了他。”
“那就按我说的做,我会如你所愿的。”
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随手甩到我面前。
“婚前协议书”几个字,率先映入眼帘。
沈城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垂眸道:“乖乖留在我身边,继续做沈夫人,还是守着一个死人过下半生,全凭你决断。”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威胁。
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把我推进无穷无尽的深渊。
那些孤独寂寞的漫漫长夜,那些伤人的话语,那些永远赶不走的小三。
是我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就连回忆都觉得痛苦,更别说重新经历一遍。
我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下不了决心。
沈城却不肯给我考虑的机会了。
他抓起西装外套就要走,我慌了神,连忙冲过去挡在他面前。
“我签!”
23
为了救谢殊,我别无他法。
连忙抓起合同签字,每一个笔画都在跟着我一起颤抖。
沈城终于满意的笑了。
他掐住我的腰,强行把我按在怀里,指腹在我身上游走,就像在把玩一个物件。
一个只属于他的物件。
“欢迎回来,沈太太。”
我没心思跟他耗下去,急道:“你答应过的,只要我同意,就带我去见谢殊!”
话音刚落,沈城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自己的老婆,满心满眼全都别的男人。
刚才那抹小人得志的笑,此刻已经变得讽刺至极。
沈城毫不留情的把我推开,巨大的力量让我不受控制的向后仰。
手腕按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温热的鲜血流了一地。
“嘶——”
我疼的叫出声,沈城神情冷淡。
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自顾自的往外走。
我来不及去管手上的伤,连忙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车开出去很远,在快要出市区的时候停下。
周围空无人烟,像极了做地下交易的地方,让人光看着都觉得害怕。
沈城先下了车,见我迟迟没有跟上,拧着眉头催促道:
“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我抱你进去?”
“……”
回怼的话停在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里是他的地盘,我斗不过他的。
甚至连他一根腿毛都拔不下来。
我跟在沈城身后,暗自抬头打量周围的陈设,不禁毛骨悚然。
先要穿过一间废弃工厂,再坐半个小时游艇,才能到达那座小岛。
岛上只有一间别墅,突兀地矗立在中间。
如果没有人来接应,谢殊恐怕穷极一生也逃不出去了。
就算我报警,警察也找不到谢殊的位置。
难怪沈城那么有把握,我一定会认输。
他朝门口的两个保镖示意,加固过的门锁很快被打开了。
阳光照进地下室里,也照在了谢殊身上。
触目惊心的伤痕遍布全身,他身上血淋淋的,没有一块好皮。
我震惊的望着他,还没等我开口,谢殊就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
他愣了一瞬,下意识的想逃,却怎么都动不了。
只能迅速转过头,乞求我不会认出来是他。
这是我第一次见谢殊落泪。
心像是被狠狠揪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钻心刺骨的痛。
我冲过去帮他解开麻绳,抱着他止不住的哭泣。
“谢殊,你别怕,我们这就回家。”
“你认错人了,不是……我不是……”
谢殊还在剧烈挣扎,我按不住他,手上的伤口再次崩开,流出殷红的血。
他慌了,哑着嗓子呜咽道:“是谁伤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坐在不远处看戏的沈城,把地上的烟头狠狠踩灭,朝谢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会带她去处理的,用不着你操心。”
“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再不走,我可就反悔了。”
沈城看向我,一字一顿地警告警告。
“过时不候。”
我崴了一只脚,谢殊瘸了一条腿。
两个残缺不全的人相互搀扶,艰难的往前走。
谢殊的身体越来越重,声音也变得虚无。
“窈窈,你别管我了,你快走……”
我几近崩溃,眼睁睁的看他闭上眼睛,倒在我怀里。
“你醒醒,不可以睡,你走了我怎么办?”
“谢殊,你快睁开眼看看我,你别吓我啊!”
“谢殊!”
“……”
可惜,他已经听不到了。
24
这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
现在除了沈城,没人可以帮我。
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所有的自尊心都显得廉价可笑。
我赤裸着脚跑回别墅,用力拍打大门,留下一个个鲜红的血印。
“沈城,我求你开门!”
门终于开了,来的人却不是沈城。
女人五官深邃,蓬松柔软的长发随意披散,微微一动就能露出光洁裸露的后背。
我曾见过她,在沈城的办公室里。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有个女人用沈城的手机打给我。”今天有饭局,沈城喝多了,麻烦你过来接他。”
暴雨天又打不到车,唯一的司机今天正好放假。
我是冒着雨骑车过去的。
当我推开办公室的门,急匆匆地寻找沈城的身影。
他却安然无恙的坐在沙发上。
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
她看到我淋成落汤鸡的模样,忽然讥诮的笑了。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还真上当啊?”
她攥着拳,轻轻砸在沈城的胸口上,撅着嘴撒娇。
“好了好了,这局就算你赢,谁知道这个女人真的这么蠢。”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讥讽的笑。
只有我僵硬的站在原地,盯着沈城云淡风轻的脸,心如死灰。
“我冒雨过来接你,你就拿我当做打赌的工具,对吗?”
“谢窈窈,是你想太多了。”
我指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歇斯底里的质问。
“到底是我想太多,还是你背地里做的事太多!”
那一晚,我们吵的很凶,战场从公司换到了家里,还是互不相让。
直到两个人都面红耳赤,我倔强的背对着他躺下,不争气的眼泪早就沾湿了大片枕头。
沈城似乎是听到了我的抽泣声,起了怜悯之心。
破天荒的像我解释:“她只是我的表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沈城说,她叫沈娇。
我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金屋藏娇”的“娇”。
再次相见,她的记忆里没有我的存在,但我却忘不了她。
沈娇故意扯了扯领口,让我看到皮肤上的暧昧痕迹。
“主动找上门来的女人很多,找到荒岛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不会见你的,死了这份心吧。”
沈娇正想推搡我离开,手还停在半空中,就被沈城狠狠攥住了。
“够了,还不快滚!”
他不怒自威,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沈娇,下一秒就噙着泪落荒而逃了。
沈城偏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
“我已经放你们走了,你还要做什么?”
我想起命悬一线的谢殊,发了疯的冲上去求他。
“沈城,你救救谢殊,他快不行了,必须送他去医院!”
他盯着我,平静的神情里突然多出一抹凶狠。
“我为什么要答应救你的情夫?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沈太太。”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沈城突然靠近我,手指顺着脖颈一路滑下。
我紧紧闭着眼睛,汗毛竖起,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浓重的屈辱感遍布全身。
可我别无他法。
25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了很久,沈城却没了动作。
他眼神落寞,自嘲的笑了笑。
“谢窈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
我紧抿嘴唇,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是顺从自己的心,是是为了达成目的,对他假意应承?
见我迟迟不肯回答,沈城也不再追问。
他伸手替我擦掉眼角的泪,动作温柔到极致。
“我会等你接受我的。”
“但在这之前,我不会放你离开。”
沈城的爱太过偏执,压的人喘不过气。
他卑微求爱的一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少爷,而是像极了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
但我没时间跟他耗下去了。
更不愿意昧着良心,说出令人作呕的情话骗他。
我偏过头,沉声道:
“麻烦你,送我们去医院。”
沈城突然顿住了,像是被我直白的话刺激到,眼眶通红。
“车在外面,带着他滚吧。”
他的言语里满是羞辱,我反而有种重获自由的庆幸,连忙抓起衣服离开。
我的心已经被谢殊得救的喜悦充斥。
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我,直到车子渐渐驶离。
助理站在沈城身后,忍不住替他鸣不平。
“沈总,我们大费周章抓他过来,难道就这么轻易放他们走?”
狂风肆虐,卷起一阵沙土。
沈城抬手按了按眉心,转身离开。
“派人跟着他,治好以后再抓回来。”
谢殊已经被送到医院救治了。
我去楼下缴费,回到病房的时候他刚刚醒来。
明明虚弱到面色煞白,还是努力挤出一抹微笑,让我别担心。
“你刚刚去哪里了?我醒来看不见你,心慌的厉害。”
“去找医生了,他说你没什么大事,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
沈城手下的打手,都是一顶一的机敏。
打哪里显得严重,打哪里不会伤到根本,分寸拿捏的十分精准。
所以即便谢殊浑身是伤,连走路都成问题了,CT报告上也查不出任何毛病。
他顿了顿,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沉声问道:
“沈城巴不得我们分开,又怎么肯带你去找我?”
“没有,你别瞎想了,先躺下休息吧。”
谢殊又怎么会知道,取消婚约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市。
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我偏过头,垂着眼眸试图掩盖情绪。
可停留在锁骨上的吻痕,还是被谢殊发现了。
他声音低沉,苦笑道:
“窈窈,你不适合骗人。”
嘴巴闭上了,情绪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谢殊对我了如指掌,尽管我一再掩饰,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望向窗外,言语里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疏离。
谢殊心里清楚,我没有和沈城对抗的能力。
唯一能利用的。就是他想要占有我的私心。
他说,他只是想静静。
但他绝对不会想到,这是我来见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才发现家里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
沈城让我搬到半山别墅住,明天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让我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但我没有顺了他的意,而是在公园的长椅上躺了一夜。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高烧不退,还被几个混混包围了。
“妈的,这妞长得真带劲,今天没白出来啊!”
“你行不行?不行就让我来。”
浓重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我想要反抗,手还没有抬起来,就被人按在了长椅上。
“滚开!”
我用尽力气,哭喊着推搡他们,可那些人根本不肯放过我。
“再乱动就杀了你!”
一个巴掌甩过来,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头晕目眩,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男人肮脏的手掌在我身上游走,绝望的恐惧感瞬间遍布全身。
我好像,要死在这里了。
可我还有没完成的事,还有没能保护的人。
我的生命,难道只能如烟花一般短暂吗?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有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
他举起钢管,狠狠朝男人的头砸过去。
凄厉惨叫声不绝于耳,几个小混混吓得落荒而逃,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你们找死。”
26
警察赶来后,小混混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立马交代了事情经过。
又像发疯了似的,非要让警察把他们抓走。
好像警察局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外桃源。
我被男人横抱而起,借着昏暗的灯光,我这才辨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沈……城……”
“别说话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踏出半山别墅半步。”
我天真的以为,这不过是一句普通的威胁。
但没想到,沈城是认真的,并且从未食言。
顺利拿到结婚证后,他就把我关了起来,又派了两个保姆日夜不停的监视我。
监狱里的犯人尚且有出去的机会。
我的自由却遥遥无期,看不到一点希望。
晚上,沈城回来了。
保姆很识趣的离开了,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他。
沈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乌云,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看到我的那一刻,阴霾突然散开,眼角眉梢都挂着笑。
沈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大捧玫瑰,郑重其事的塞进我怀里。
他的眼睛很亮,像极了我们初见的那天。
然而物是人非,永远都回不去了。
“下班路过花房,买了你最喜欢的大马士革玫瑰。”
公司附近根本没有花房,大马士革玫瑰也不在普通的花店售卖。
玫瑰是沈城特意找人空运过来的。
我木讷地盯着那捧花,不解道:“我从没跟你说过,我喜欢什么。”
沈城苦涩的笑了。
“是我猜到的,在你和谢殊的订婚的那天。”
原来那天,他也到场了。
和别的宾客不一样,他没有进宴会厅,只是站在外面远远看着我,挽着谢殊的手,迈进幸福的大门。
或许是女人天生具有共情的能力。
我突然心生怜悯,对他有了一丝动容。
但想到沈城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又觉得他实在不值得被可怜。
我不想多看他一眼,把花丢弃在一旁,找借口起身离开。
“我去睡觉了,你自便。”
“等等。”
沈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叫住我,语气冰冷到极点。
“这个月月底办婚礼,你把宾客名单交给助理,他会替你安排的。”
“办婚礼?”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诧异的冷笑出声。
“沈城,和你结婚我并不觉得光彩,更没必要昭告天下。”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其他的恕难从命。”
说罢,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他身边多待一秒,都觉得无比恶心。
我的厌恶溢于言表,沈城却很罕见的没有生气。
他点燃一根雪茄,像一头暗中窥视的猎豹,缓缓向我靠近。
“谢窈窈,你确定么?”
沈城一个眼神,眼尖手快的助理一路小跑过来,递给我一部手机。
画面中,有一个男人被关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
不足五平米的地方,只有一把椅子,和两只残破的瓷碗。
一只碗里放着死掉的老鼠,另一只碗里是猪都不吃的馊饭,有很多苍蝇在周围乱飞。
比垃圾场还要糟糕。
沈城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拧着眉不悦道;
“你又在搞什么?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那他呢,你也不感兴趣吗?”
27
几乎同一时间,屏幕的另一边,几个打手抓起男人的头发,狠狠往摄像头的方向怼过来。
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我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被沈城关起来折磨的人,竟然会是谢殊!
短短半个月不见,他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像根快要折断的树枝,轻轻一碰就断了。
可谢殊,明明应该在医院休养啊。
我瞬间觉得惊慌失措,心脏好像被谁掐住,憋的喘不上来气。
冰冷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我用力抓住沈城的衬衫,厉声质问道: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放了谢殊吗?”
沈城轻轻推开我,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冷笑。
“我只是答应送他去医院治病,可从来没说过要放了他。”
沈城心里再清楚不过,逼我乖乖就范,谢殊是最好的筹码。
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送谢殊去的那家医院,是沈氏集团众多产业中的一支。
即便病房门口被保镖围的水泄不通,即便病人还没有痊愈就被强行带走。
也没人会过问一句。
“你放心,结婚的事我给你时间考虑。”
“只要你一天不答应,我就在他身上划一刀,直到血尽人亡的那天。”
“谢窈窈,这次可别再哭着反悔了。”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里。
沈城回房间睡觉了,我独自在客厅坐了一夜。
直到窗外旭日东升,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投落满墙晃动的日影。
我终于做了决定。
现在被关在这里,行动受限制,连电话卡都拿不到,更别提打听谢殊的消息。
只有逃出去,我才有希望救谢殊逃脱。
我还能依稀记得去荒岛的路,当务之急是在沈城醒来之前逃出这里。
我没有行李,能拿的只有被沈城锁在保险柜里的身份证和护照。
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蹑手蹑脚的回到客厅,正准备顺着二楼窗户跳下去。
就突然接到了私家侦探的电话。
“谢小姐,技术修复的结果出来了。”
“视频里的男人右手手腕上有一块刺青,线索只有这么多。”
我慌忙打开照片,仔细放大后,却被映入眼帘的画面吓了一跳。
沈城的手上,也有一片一模一样的刺青!
想要置谢殊于死地的人,就是沈城!
我呼吸一滞,被一股寒意从头灌到尾,冷汗浸湿了后背。
就连沈城出现在身后都没有察觉到。
“你一夜没睡?”
沈城刚洗完澡,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发丝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
我心如乱麻,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满震惊和恐惧。
原来谢殊的死不是意外,是沈城为了占有我,可以而为之。
在那段最痛苦无助的的日子里,他陪着我走出阴霾,贴心的为我打点一切。
最后成功顶替谢殊,成了站在我身边的那个男人。
我自认为感人肺腑的情感经历,不过是沈城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而我和谢殊,就是阴谋中的牺牲品。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悬在我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
可我却觉得绝望至极。
沈城见我状态不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我再次看到了那块显眼的刺青。
是我的名字缩写。
“你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沈城的每一个亲密触碰,都让我觉得恐惧。
我下意识的向后躲,清晰地感觉到,沈城的眸光渐渐变得暗淡。
片刻的温柔已经烟消云散,他的神色恢复如常,临走之前还不忘再次提醒我。
“婚宴的事想好了么?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我望着费尽周章才拿到的证件,突然犹豫了。
或许只有留在他身边,谢殊才能平安。
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为自己报仇,为无辜惨死的谢殊报仇。
“等等!”
我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赶在沈城出门之前,冲过去拉住他的胳膊。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长舒一口气后,终于做了决定。
“我答应。”
28
沈城把婚宴的地点选在了教堂。
他花重金聘请了专业的团队操办,最后再交给他亲自敲定。
而我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只需要在婚礼当天出席就够了。
婚纱和鞋子都是沈城亲自挑的,帘子拉开的一瞬间,沈城忽然呆住了。
直到我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看起来很合身,不愧是我亲手丈量过的。”
沈城口中的丈量,是指我的身体。
结婚三年,他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连触碰我都害怕不小心弄碎。
到最后的不屑一顾,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厌烦。
只用了短短三年。
沈城出轨的秘书,都长着和我极为相似的脸。
他把冷漠给了我,把性给了她们。
还曾亲口嘲讽我干瘪的身材,眼角的细纹,一去不复返的年龄。
“你还以为你是十八岁的少女么?即便你变回从前的样子,我也不想多看你一眼。”
每到午夜梦回时,那些伤人的字眼就会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我的噩梦,至今都难以忘怀。
看到沈城痴迷的眼神,我只觉得恶心,冷笑道:
“又不是第一次结婚,有必要吗?”
“我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少女了,怕你看久了觉得恶心。”
记忆里那些刺耳难听、伤人至极的字眼,现在都变成回旋镖,狠狠扎进沈城的心里。
他愣了一下,异常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如常。
沈城生来不会道歉,所以一如往常的选择逃避。
“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你。”
理性和感性不断拉扯,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提着裙摆走出门外。
今天来的宾客,大多数都是沈家请来的。
爸妈对谢殊很满意,我突然宣布取消婚约,让他们也有些措手不及。
我不能跟他们讲明原因,也不能说我为什么又要嫁给沈城。
向来开明的父母,唯独在这件事上变得“封建”。
他们不好意思请亲朋好友和生意伙伴,能亲自出席今天的婚礼,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我和沈城过去敬酒的时候,爸妈的眼神很不自在。
甚至连几句祝福的话,都觉得难以启齿。
沈城弯唇一笑,恭敬的向他们敬酒。
爸爸充耳不闻,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懒得挪一下。
最后还是妈妈出来打了圆场。
“小城,他腿脚不好,你别介意。”
沈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的笑意始终未减。
“没事,我能理解。”
“京市的医院大多都是沈家名下的产业,过两天我接爸去检查一下。”
即便当中难堪,沈城也维持了基本的体面。
顺便巧妙的提醒我们,在京市,沈家一手遮天。
沈城顺了我的意,婚礼的仪式一切从简。
我只需要挽着他的手迈进教堂,在神父和所有宾客的注视下。
说出那句昧良心的话。
神父捧着《圣经》,庄严地说道:
“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尊重她,爱护她,不论贫穷与富贵,不论健康或疾病,不论顺境或逆境,你都愿意照顾她直到永远。”
“你愿意吗?”
多么讽刺的一句话。
尊重、爱护,沈城没有一个做到的。
但他偏偏能心安理得的牵着我的手,温柔的注视着我。
然后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愿意。”
同样的问题,神父又问了一遍。
可轮到我的时候,我却犹豫了。
29
“你愿意吗?”
神父的声音再次响起,宾客间传来阵阵骚动。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偷偷谈论,我是不是被绑来结婚的了。
沈城有些愠怒,咬牙切齿地提醒我:“谢窈窈,你在搞什么?”
我长舒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我愿意。”
这场荒唐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我换下繁重的婚纱,跟在沈城身后。
他滔滔不绝的讲着蜜月旅行的计划,构思着婚后新房布置的一应时宜。
言语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但我却提不起一丝兴趣。
在沈城大言不惭的说出:“婚后最好有两个宝宝,一个像我,一个像你。”
心里的火山在这一刻爆发,我终于忍不住冷笑着开口了。
婚前,我是不折不扣的丁克主义,不怎么喜欢小孩,也不愿意为了生孩子担负身材走样的风险。
可在沈城出轨,带着一个又一个女人招摇过市,对我不闻不问的时候。
我萌生出了愚蠢的念头。
如果一个孩子,我是不是就可以留住他了?
就像受到了感知,在沈城喝的烂醉如泥的那一夜,我终于如愿以偿。
有了属于我和他的孩子。
我攥着产检报告单,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
正犹豫着该怎么告诉他,沈城已经到家了,衬衫上还印着苏恬的唇印。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怒气冲冲的朝我走来。
我捂着平坦的小腹,下意识向后退,却被沈城狠狠掐住脖子,压的喘不过气。
“沈城,不要……”
他对我的求饶视若无睹,甚至没有一点怜惜。
看着我痛苦的表情,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几分。
“你今天去见他了?你就这么贱,过了这么久还要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吗?”
沈城向我求婚的时候,我犹豫了。
他明白我的顾虑,还善解人意的宽慰我。
“我知道你还忘不掉谢殊,没关系,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好,直到你真正愿意接纳我的那天。”
我被沈城的大度和温柔彻底说服,再也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但现在,他却怪我去看望谢殊。
用最恶毒的话攻击我,说我很脏。
“姓谢的碰过你吗?你说话啊!”
沈城用力摇晃我的身体,我憋的喘不过气,只能不停的摇头。
“你放开我,求你……”
“我在问你话!”
沈城把我推在沙发上,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即使我再抗拒,他也不肯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不断挣扎,害怕的捂紧肚子,乞求他能放过我。
“沈城,你别这样,我怀孕了!”
闻言,沈城明显一滞,喃喃道:“怀孕?”
他低笑一声,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我都没有碰过你,你怎么会怀孕?”
“难道谢殊有那么大的本事,你只是去看了他一下,就能给你留个种?”
“谢窈窈,我就那么好骗吗?”
沈城不肯听我的解释,像是生了很大的气,一个用力把衣服扯开,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肯留下。
“不,不要!”
任凭我怎么求饶,还是没能唤醒他的良知。
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被温热的血淹没。
等到沈城反应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30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
医生说,孩子已经没有了,以后恐怕再难有孕。
沈城背对着我,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我至今都没能等来那句对不起,可沈城却能大言不惭地对我说,婚后要生两个孩子。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
想起那个未成形的孩子,我冷笑一声,不屑道:“沈城,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你这样的人,也不配有孩子。”
他怅然若失的低着头,肩膀肉眼可见的弯下了。
我自顾自的往前走,沈城突然追上来,从背后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肩窝里。
“窈窈,对不起,我一定会补偿你。”
我冷声警告:“放开。”
沈城不肯松手,反而收紧手臂,把我圈的更紧。
“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觉得恶心,想要推开他,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
“谢窈窈。”
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猛地抬头,猝不及防的对上谢殊落寞颓唐的眼睛。
半月不见,他消瘦了不少,下巴上长出了青涩的胡茬。
皮鞋上满是泥泞,应该是被送出荒岛后,就就急着跑来找我。
他去了我家,却被保姆无情地告知,我要和沈城结婚了。
“谢——”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城打断了。
“谢谢你来参加我和窈窈的婚礼,招待不周处,还请前夫哥见谅。”
他的胳膊环在我的腰上,刻意露出明晃晃的戒指,在谢殊面前炫耀。
还不忘在我耳边低声警告。
“别忘了婚前协议,你不可以再跟他有任何瓜葛,懂了么?”
沈城在我腰上掐了一把,虽然力道不重,但足以让我清醒。
“前夫哥”这三个字眼,狠狠刺痛了谢殊的心。
明明我们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明明他才是与我并肩同行的人。
可短短一年,一切都变了。
谢殊没有理会沈城说的话,反而把目光转向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窈窈,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急着取消婚约,就是为了和他结婚?”
我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只要你说,我舍弃一切也会带你走!”
“窈窈,我不信你会这么狠心。”
谢殊的声音带着哭腔,总是挡在我面前的那座高山,也变成了脆弱不堪的碎石。
我多想抱抱他,多想告诉他实话。
可是最爱的人在面前哭到泣不成声,我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能给。
只能强忍着情绪,偏过头不去看他,说出昧良心的假话,让他死心。
“谢殊,我和沈城是真心相爱的,请你离开吧。”
谢殊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情绪几近崩溃。
“我不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你一定是骗我的!”
他想抓住我,却被沈城一脚踹开,飞出去三米远。
“听不懂吗?我老婆说要你滚。”
谢殊倒在地上,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喷涌而出,不管不顾的朝沈城冲过来。
“沈城,你混蛋!”
31
我以为这会是一场混战。
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已经做好了拉架的准备。
然而谢殊连沈城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能碰到,就被保镖无情的挡住了。
谢殊大病初愈,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想劝他快走,沈城却看穿了我的意图,故意让我陷入两难。
他腾出一只手点烟烟,对保镖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扔出去?”
沈城身边的人,都是修炼多年的人精。
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言下之意。
“是。”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轻而易举的把谢殊架起来往外拖。
谢殊越是挣扎,他们反而有了动手的理由。
密集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向他,谢殊只是哽着脖子,没喊一句疼。
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我,满是不甘和悔恨。
“窈窈,他说的,是真的吗?”
鲜血顺着谢殊的嘴角不断涌出,我的指节不自觉地握紧,心里一阵生疼。
心里无数次涌现出冲过去救他的念头。
但又一次次被理智劝服。
我越是护着谢殊,沈城就越要伤害他。
我只能挽着沈城的胳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离开。
“走吧,像他这样狼狈的人,实在不值得我再留恋。”
我狠心伤害谢殊,留在沈城身边,就是为了亲手替自己报仇,替谢殊报仇。
所以,绝不能半途而废。
回到半山别墅后,我如释重负的倒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身影发愣。
再过一年,沈城就会嫌弃我身材走形,不似从前那般光彩照人,转头奔向新的女人。
可他好像得了健忘症,彻底忘记了自己做过的事,还能满心欢喜地牵着我走进婚房。
“窈窈,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洗澡了。”
“我怕你嫌弃我身材走形,皮肤粗糙,不如别的小姑娘。”
这都是沈城亲口说过的话,我还要继续往下说,可他却不愿意听了。
“好了,你休息吧。”
今天是新婚夜。
即便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还是没办法和沈城躺在一张床上。
面对他的触碰,还是会条件反射的躲开。
沈城试探着挪到我身边,从后面抱住我,用下巴抵着我的后背。
“窈窈,我不强迫你。”
“我会等你对我敞开心扉,等你愿意原谅我的那天。”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紧紧闭着眼睛,木讷地点了点头。
“好。”
晨光熹微,透过窗帘的缝隙折射进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沈城已经在厨房忙的焦头烂额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生平连厨房都没进过。
此刻却愿意系着围裙,笨拙的和锅碗瓢盆争斗。
迟来的爱比草都轻贱。
沈城该不会以为,只要他做些下厨、送花之类的小事,就能弥补我受到的伤害吧?
我忍不住蹙眉,眼睛里满是嫌弃。
“这么大的烟,你在搞消防演练吗?”
我朝保姆使了个眼色,她们才敢过去收拾那一片狼藉。
沈城嘿嘿一笑,整张脸只有牙齿是白的。
还不忘把一块黑漆漆的牛排递给我。
“我第一次下厨,没什么经验,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沈城,你不用为了我做这些的。”
我拿纸巾替他擦了擦脸上的灰。
或许是我表演的太过到位,沈城陡然一愣,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你……你肯原谅我了……”
我垂眸不语。
沈城得不到肯定的答案,慌乱之下只好病急乱投医。
“我不该把你困在这里,都是我不好。”
“画室已经荒废很久了,我想帮你完成办画展的心愿,再搞一个慈善拍卖会,等名声大噪以后……”
沈城滔滔不绝的畅想未来,想要替我完成心愿。
但我早已不满于此。
我想要的,也绝非这么简单。
32
“开画室、办画展,都是我从前的愿望了。”
“我现在想去公司上班,跟你有共同语言,以后也不用担心你会再次丢下我。”
求人办事的时候,总得先有个态度。
我拉着沈城的胳膊,靠在他肩上撒娇。
我生来性格冷淡,做事决绝果断,只有行和不行这两条路。
也从来没想过,还能靠撒娇服软解决问题。
沈城还是第一次见我这样,石头般坚硬冰冷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好,我给你安排职位,明天就跟我一起上班。”
“不急,我还要处理画室的事,过段时间再去找你。”
“那好吧,都依你。”
“谢谢老公~”
我踮起脚尖,主动在沈城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他出门上班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挂着笑。
就连保姆和司机都忍不住奇怪。
“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活阎王竟然也会笑。”
沈城还在幻想办公室恋情,认为我们是旧情复燃,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但他永远不会料到,我的野心不止于此。
我想要的不是他的人和心,而是夺走他的一切,让他一无所有。
或许是我演技太好,轻而易举的骗过了沈城。
他把手机和证件还给我,让我恢复了自由身。
别墅建在半山腰上,根本打不到车,出行十分艰难。
我正准备骑车下山,就被一辆迈巴赫拦住了去路。
有个男人替我拉开车门,恭敬道:“沈夫人,我是沈总为您安排的助理成江,请您上车吧。”
“你知道我要去哪?”
“泠之画室,沈总吩咐过的。”
有准备好的司机和助理,还不用付劳务费。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沈城的安排,也接受了在我身边安插的两个监控摄像头。
随时随地像沈城汇报我的行踪。
我刚到画室,就收到了沈城的消息。
“晚上有场酒会,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睡。”
“午餐合胃口吗?不要总是挑食,胡萝卜也得吃。”
我低头看了看堆在盘子边上的胡萝卜。
又转头看了看成江。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你连这都要汇报?你到底是我的助理,还是他的?”
成江扶了扶眼镜框,用咳嗽掩饰不安。
“是您的,但我的劳务合同是跟沈总签的。”
看着他信念感极强的样子,就该明白这绝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想要让他叛变,怕是得费些力气了。
在去沈氏集团入职之前,我必须找人替我料理画室的事。
消息挂出去好几天,始终没人回应。
直到今天中午,一个女人主动联系我,约我下午见面详谈。
我先赶到了约好的地方,半小时后,她才姗姗来迟。
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当看到谢殊的那一刻,我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不受控制的盯着他。
“怎么是你……”
女人好奇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流转,轻笑道:“谢小姐,难道你们是旧相识吗?”
何止是旧相识,我们对彼此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没有安全感,谢殊身边就从来没出现过异性,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不过短短几日,他的身边就多了这样一位风情万种的女人。
他们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而我才像是偷窥别人幸福的可怜之人。
我心里酸涩难忍,暗自攥紧拳头,忍不住试探道:“李小姐年轻漂亮,想不到还有这么登对的男友,真是让人羡慕。”
33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男朋友,这是我老板,我是替他联系你的。”
我有些尴尬,喃喃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谢殊反问道:“那不然呢?”
不知道为什么,真相大白后,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但谢殊明明已经不属于我了。
他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又招了什么样的人做秘书。
本来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谢小姐,我们之后还有事,不如先签转让协议吧。”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我倏地转过头,飞快的在合同上签字。
女秘书惊讶于我的果断,疑惑道:“谢小姐,你不用先看看合同内容么?”
我一抬头,和谢殊的眼神有了短暂的交汇。
“不必。”
因为我相信,他永远不会害我。
虽然没有沈家的财力雄厚,家境优越。
但谢殊也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人。
我们年少相识,是人人艳羡的青梅竹马。
相恋多年,红脸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外人面前被毕恭毕敬追捧的人,却甘愿对我卑躬屈膝,顺从的不像话。
学艺术的人时常会产生离谱的想法,譬如半夜想出门兜风。
他不会觉得我的想法怪异,反而在凌晨时分带着我沿湖边兜风到天亮。
我们太懂彼此。
即使一句话也不说,他也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
谢殊和女秘书坐在一起的画面实在太过扎眼,我心烦意乱,便找借口去洗手间。
冰凉的水滴打在脸上,我才有了片刻清醒,靠在水池边发愣。
忽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男人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把我逼进墙角。
“你执意留在他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成江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跟沈城汇报。
更何况是这种让人生疑的话!
我愣了一下,慌忙捂住他的嘴。
谢殊却气定神闲地望着我,拉下我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
“他早就被支开了,不会有人听到的。”
“窈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低下头,企图掩饰心里的不安。
“我没有苦衷,你别再瞎猜了。”
这是我和沈城的事,我不想把谢殊牵扯进来,让他再次陷入危险。
面对谢殊的一再追问,我也只能说出伤人的话,逼他对我死心。
“可以让开么?我要回家了,沈城还在等我。”
这句话彻底刺痛了谢殊的心。
他不再困着我,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眼睛里满是落寞。
我极力掩盖情绪,面无表情的侧身离开,心里却早已满目疮痍,被愧疚吞没。
回到半山别墅已是深夜。
客厅没开灯,让我误以为沈城还没回来。
直到沈城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我着实吓了一跳。
“你今天去画室签转让协议了?”
有那两个监控摄像头在,沈城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知道和我签合同的人是谢殊。
“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是根本没断过?还是余情未了,享受偷腥的快感?”
沈城倾斜着身子,摇摇晃晃的朝我走来。
我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皱着眉后退了两步。
“你又喝酒了?”
“你回答我,你是不是还没有忘掉谢殊?”
沈城脸色通红,迷离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他踉踉跄跄的扑向我,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我的身上。
我险些站不稳,就在快要摔倒的时候,被成江即使扶住。
“我来吧。”
他没敢抬头,默默的把沈城扶到沙发上,很识趣的转身离开。
偌大的别墅再次陷入寂静和尴尬。
沈城喝的烂醉如泥,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就连眼神也变得迷离了。
“谢窈窈,我就是太在乎你了,才会不择手段的把你留在身边。”
“可你宁愿变成厉鬼,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肯留下陪我。”
“我知道你不爱我了,但没关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爬过来抱着我的腿,倒在我身上喃喃自语。
“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多么可笑。
他所谓的爱,就是把我囚在身边,连做鬼都不肯放过我。
费尽心机得到手,却又弃之如敝履,转头爱上更为年轻漂亮的替身。
还能美其名曰,这都是因为太爱我了。
我神情冷淡,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沈城,你贱不贱啊。”
沈城毫无反应,睡的比死猪还沉,但嘴里还在念叨着那句话。
“谢窈窈,我好爱你……”
重复的次数太多了,就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34
今天是我入职沈氏集团的第一天。
沈城已经习惯了早起十分钟准备早餐,把保姆急的抓耳挠腮,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下岗了。
他的厨艺就像他的人一样,永远没有长进。
我望着盘子里的不明物体,递给沈城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老公,辛苦了。”
趁他去洗澡的时候,再转身倒进垃圾桶。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
成江站在旁边,诧异地张了张嘴,被我一个眼神吓住了。
“你要是敢告诉沈城,就奖励你每天吃他做的早餐。”
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猪看了都直摇头。
更何况是人。
成江生平第一次对我唯命是从,乖乖闭上嘴,跟着我和沈城去公司。
沈城心情很好,一路上都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直到距离公司还有一个路口,我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
“为了避嫌,我自己走过去吧。”
“你是我老婆,有这么好避的。”
沈城霸道的牵着我,大摇大摆的走进公司大门。
恨不得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可上一世,沈城连公司大门都不让我靠近。
男人就像攥在手里的风筝线。
把线拉的太紧,风筝就没有施展空间。
线抓的太松,又容易产生逆反心理。
我深谙距离产生美的道理,所以主动申请调去人事部门从头做起。
沈城极为不满,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为什么?留在我身边做秘书,难道不好吗?”
“我不想搞特殊,乖。”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被我摸头安抚后,才稍稍有了放松。
安排的办公桌向阳靠窗,地理位置更是优越,一抬头就能看到沈城的办公室。
透过百叶窗,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尽收眼底。
碍于沈夫人的身份,大家对我有所优待。
虽然不用处理业务方面的事,但面前堆积如山的资料,还是让人难免犯晕。
我主动来沈氏集团上班,并非想要自己找罪受,更不是想和沈城寸步不离。
而是为了等待苏恬。
按照剧情发展,她多半会在半年后出现,从此在沈城身边安营扎寨,成为我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但沈城为了讨好我,对所有异性避之不及,身边连一只母蚊子也没有。
如果没有苏恬,复仇的乐趣就少了一大半。
我必须守株待兔,等待猎物出现。
生前被痛苦折磨,死后被啃噬分食的滋味。
也该让她尝尝。
午后阳光正好,太阳照的人昏昏欲睡。
我帮沈城发布了助理招聘公告,不过短短两日,收件箱里的简历几乎爆满。
全都是万里挑一的绝色美女,但没有一个是我要找的人。
成江急匆匆地走过来,递给我一部手机。
“沈总在开会,这个人在公司门口闹事,非要见沈总。围观的人太多了,保安不敢碰她。”
电话不断打进来,屏幕上只有一串数字,是个陌生号码。
挂断后,一条不寻常的短信映入眼帘。
“我在公司楼下等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敢见我呢?”
沈城身边的小三太多,让我一时难以分辨,这到底是哪一位。
我赶到楼下替沈城赴约,保安已经把女人带进了监控室,看热闹的人把门前围的水泄不通。
她听到脚步声,急不可耐地转身。
“沈总,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的!”
她满心欢喜的扑过来,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顿时大失所望,呆呆的愣在原地。
我看着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不禁发出冷笑。
“你跟沈城是什么关系?”
35
比原定的出场时间早了半年,发短信的人就是苏恬。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火药味迅速弥漫了整栋大楼。
成江正在懊恼刚才的错误决定,立刻跑回去找沈城负荆请罪。
只剩下我和苏恬两个人四目相对。
现在的她,脸上稚气未脱,俨然一副清纯懵懂的女大学生形象。
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还没有学会掌控情绪的办法。
她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上下打量我。
“你是谁?我要见沈城!”
成江就要开口,被我及时拦住。
如果堂而皇之地告诉她,我就是沈城的太太,以她对沈城的痴迷程度,估计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再想从她嘴里套话怕是难如登天。
所以我随意扯了个谎:“你不用害怕,我是沈城的助理,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说。”
苏恬脸上的表情迅速转变,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我尽收眼底。
她的戒备心很重,紧紧捏着书包肩带,就是不肯开口。
我大度的微微一笑,问道:“你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吗?譬如,你和沈城是什么关系。”
苏恬不安的目光四处游走,说话磕磕绊绊的,连一句完成的话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被我吓到了,还是因为心虚。
“你好,我叫苏恬。”
她主动对我伸出手。
在回握的一瞬间,前世今生的记忆交汇融合,定格在眼前这张脸上。
我带苏恬去了公司对面的咖啡厅。
她总是左顾右盼,紧紧握着手机,低着头不肯言语。
我点了一杯橙汁递到她面前。
“你不用紧张,沈城在忙,让我先下来接你,他一会儿就到。”
话音刚落,苏恬眼睛里突然闪烁出异样的光。
“真的吗?他真的愿意见我!”
苏恬的情绪太过高亢,明显到我想装傻充愣都难。
“你和沈城是怎么认识的?”
她的笑容僵在嘴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
把头垂得很低。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没……没有……”
我撬不出话,又觉得他们的关系绝非这么简单,只好换条路走。
我主动和苏恬谈及在学校的事,扮演着知心大姐姐的形象,让她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女人在情感方面天生有共鸣,更何况谈论的话题是青春期。
在我说到“校园恋爱”的时候,苏恬突然来了兴趣。
“姐姐,你的生活就像偶像剧一样美好,可我就没那么好命了……”
苏恬是出生在深山里的留守儿童,父亲早亡,母亲外出打工后就再没回来。
她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连维持温饱都成问题,唯一的学校又在二十里开外。
上学读书,成了苏恬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
在她十二岁那年,恰巧被沈氏集团的资助项目选中,在沈家的帮助下圆了读书的梦。
苏恬很珍惜上学的机会,为了报答沈家的恩情,考上了京市的名牌大学。
来到大城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沈氏集团当面感谢,恰巧碰到沈城。
不过匆匆一瞥,却让苏恬不受控制的爱上了沈城。
但他却对苏恬避之不及,好像看到了仇人一般惊恐。
不仅断掉了对苏恬的资助,还对她的示好一应拒绝。
苏恬靠勤工俭学,勉强读完了大学,对沈城的执念丝毫未减,反而更甚。
即便无数次被他狠心拒绝,即便得知他喜欢的人是比他大七岁的姐姐。
苏恬也不肯放弃。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会炫耀什么。
苏恬太过缺爱,所以才会对沈城施舍的那一丁点感情视若珍宝。
所以她才会急不可耐的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想要彻底坐稳沈太太的位置,独占沈城全部的爱。
故事讲完了,苏恬的表情里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难以掩饰的失落。
“为了继续上学,我一个人要打三份工,连碰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前段时间才听说,沈总已经结婚了。”
她愁容满面双手紧紧捧着玻璃杯,眼神里却迸发出异常坚定的光芒。
“不过没关系,我现在终于毕业了,我一定要留在沈总身边照顾他,报答他的恩情!”
我对他们之间的情感历程不感兴趣,低头搅拌着咖啡。
“想要报答他,难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么?”
沈家对她有恩,想要报答恩情,有很多条路可以走。
难道非要以身相许,上赶着给别人当小三吗?
我气定神闲的敲了敲桌面,追问道:
“那你上学读书的初衷,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句话好像刺痛到了苏恬的内心深处。
她神情茫然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笑着解围:“不用担心,你想到沈城身边工作,我会帮你安排的。”
我对她恨意未减,但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把这样一对感情破裂的昔日爱侣安排到一起,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正好可以试探沈城的忠心。
上一世的对手,成了这一世的恩人,苏恬对我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磕头聊表谢意。
直到沈城突然出现。
他绕过苏恬,径直走到我身边。
“窈窈,你出来怎么不告诉我?让我担心。”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苏恬又惊又喜,想要扑上去和沈城叙旧,又被他不留情面的推开。
沈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自从得知我的死是苏恬一手策划,他就再也无法直视苏恬。
平时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小白兔,居然会想出那样残忍的方法杀害情敌。
沈城不想再和她有瓜葛,所以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断了沈家对苏恬的资助,对她的短信电话视若无睹。
本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斩断和苏恬的联系,让她彻底消失。
但他没想到,苏恬联系不上他,竟然直接找上了我。
沈城不留情面的把苏恬推开,漠然道:
“苏小姐,我太太还在这里,请你自重。”
沈城冷冷回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成了苏恬情绪崩溃的导火线。
“太太?”
她茫然的盯着我,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原来,你就是他喜欢的人……”
还不等我开口,沈城就急匆匆的把我拉走了。
在咖啡厅门外,他追问道:“苏恬刚才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那就好,她精神不正常,以后不要再跟她来往了。”
潜意识告诉我,他和苏恬之间的关系绝非这么简单。
我嘴上答应沈城,以后不会再跟苏恬私下见面。
实际上,入职通知书已经投到了苏恬的邮箱。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这场好戏上演了。
36
再次见到谢殊,是在两个月后的一场慈善晚会上。
听说他谈成了一桩重要的合作,让谢氏集团的市值骤然上升好几倍。
公司股票直线飘红,一片欣欣向荣。
今天的慈善晚会,各行各业的社会名流都会参加,谢殊也在受邀之列。
前一晚,沈城故意提到:“明天前夫哥也会去,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其实……”
他的话戛然而止。
很显然,我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城试探的次数越多,我应付的越是如鱼得水。
就像开卷考试,已经背会了正确答案。
我轻轻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作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既然沈总要去,沈太太哪有不去的道理?”
在他飘飘然的表情里,我看到了满意。
沈城身边从不缺恭维应承的人,他只需要站在那,自然有无数的人赶着过去巴结。
我厌烦这种虚伪的场面,便找借口短暂逃离他身边。
离开沈城,再没有人认识我姓甚名谁。
正好有了片刻的安静。
我站在落地窗前发呆,身后突然传来谢殊的声音。
“怎么躲在这里,是在等我么?”
片刻怔愣后,我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惕的四周环视。
确定没人注意后,悬着的心才落下。
“你也太胆大了,也不怕被他发现。”
谢殊轻叹一声,一动不动的望着我,眼睛里的心疼溢于言表。
“窈窈,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我只能无奈苦笑,岔开话题。
“谢氏的事我都听说了,恭喜你,终于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
“可我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谢殊的感情明显的让人觉得害怕。
我压低声音,低声道:“再给我一段时间,就快了。”
以我和谢殊的力量,想要在沈城眼皮底下操纵一切,无疑是一场豪赌。
我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我们,真的能赢吗?”
在我没有信心的时候,在我彷徨无助的时候,只有谢殊不离不弃的陪在我身旁。
周围人群涌动,声音嘈杂。
谢殊摸索到我冰凉的手,穿过指缝与我十指交握。
坚定的望向我,一字一顿的对我承诺。
“窈窈,相信我。”
“好。”
在这场豪赌中,我们能相信的只有彼此。
还好我们拥有彼此。
我的眼睛里涌出点点泪花,很想扑进谢殊怀里,留住这片刻的美好。
但我只能松开手,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不能有。
现在人多口杂,我怕被沈城发现,让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功亏一篑,只好赶紧离开。
一个转身,却不偏不倚的撞进沈城怀里。
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只能强行保持镇定,揉了揉额头,抬眼惊诧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怎么,你们刚才聊什么不能听的话了吗?”
我了解他的心思,就像他自认为对我了如指掌那样。
在沈城心里,我对谢殊的反应越是激烈,越能代表我没有放下他。
他始终不能相信,我跟谢殊是真的结束了。
所以一遍遍的试探我的真心。
我在所有人面前,大方的和沈城牵手,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没什么,从洗手间出来迷路了,多亏谢先生帮我指路。”
下一秒,女人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让我好找。”
她从人群中穿梭过来,笑意盈盈地挽住谢殊的胳膊,宛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呀,谢小姐也在?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我和谢殊要结婚了。”
她的这句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让我勉强维持的笑意险些垮掉。
明明心里在意的要命,却还得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说出那句违心的“恭喜”。
谢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眼神平静如波,看不出新婚的喜悦。
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只有失去假想敌的沈城,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
“秘书转正?那还真要恭喜你了。”
“到时候记得发请帖,我会带着窈窈一起去的。”
37
慈善拍卖会上,谢殊豪掷千金,想为未婚妻拍下一条钻石项链。
沈城好像在故意跟他作对。
只要谢殊举牌,沈城通通在他给的价上多加500万。
两个人僵持不下,让媒体赚的盆满钵满,闪光灯一夜没停。
过程我记不清了,但那条钻石项链,最后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假意逢迎,软软的靠在他肩膀上。
“我很喜欢,谢谢。”
一直到晚宴结束,车子驶回半山别墅,沈城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始终没有消减。
他不容拒绝的压在我身上,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
“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沈城嗓音沙哑,燥热的身体一刻也控制不住,掌心在我身上探索。
在他就要霸王硬上弓的时候,我靠在他耳边,轻笑道:“帮你招了一个女秘书,算不算奖励?”
沈城神情茫然,迟疑片刻后,果断爬了起来。
“谢窈窈,你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我吗?”
“别生气嘛,明天你就知道了。”
在沈城生气之前,我主动贴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我从未这样主动,让他又惊又喜,一切情绪都能抛之脑后,全身心的陷入沉沦。
第二天,沈城一如既往的去公司上班,新来的秘书已经等候多时。
桌上摆放的文件都是分类好的,提前准备的咖啡也是沈城最钟爱的口味。
他满意地点点头,在看到苏恬的一刹那,赞许的话硬是憋了回去。
沈城眉头紧皱,语气里带着愠怒。
“怎么是你?”
等我赶到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堪比战场。
苏恬可怜巴巴的抱着沈城的腿,央求他不要赶自己出去。
我和沈城双双重生,拥有前世的记忆。
只有苏恬还被蒙在鼓里,不明白沈城为什么突然厌恶她。
她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苦苦哀求,企图唤醒他的同情心。
在沈城就要签下辞退书的时候,我及时按住了他的手。
“苏恬业务能力过关,又明白你的喜好,这还不够吗?”
“你就给她一次机会吧。”
沈城强压下怒火,脸色阴沉的让人害怕。
“谢窈窈,你就不怕我跟她发生什么吗?”
我淡然一笑。
“我对自己有自信,也足够相信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沈城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
他长叹一声,走过来环住了我的腰。
“好吧,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行。”
苏恬是害我惨死的人,我执意让她留下,沈城当然明白其中缘由。
他多看苏恬一眼都觉得恶心,但事已至此,只好顺水推舟,在心里盘算一步大棋。
为了给他俩创造独处的空间,我很识趣的自请出差,偷偷买了去巴厘岛的机票。
沈城非要跟我一起去,被我无情拒绝后,神色不悦道:“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被别的女人勾引走么?”
我淡然一笑,反问道:“你会吗?”
苏恬找准机会,站出来表忠心。
发誓一定会做好本职工作,不会逾矩半步。
事实上,在我离开的第二天,我就在监控摄像头里看到了苏恬的身影。
她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
美其名曰来接沈城上班,却总挺着若隐若现的事业线,不停在他眼前晃。
吃腥是猫的天性。
在苏恬的强烈攻势下,沈城假意上钩,实则利用她的感情,把她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
沈城开始带着苏恬在各个酒会穿梭,亲手把她送到合作伙伴身边。
油腻中年男的刻意触碰,让苏恬觉得无所适从。
下意识的想要逃,却被沈城一个眼神按住。
“你不是说爱我吗?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为我做。”
为了讨好沈城,她只能咬着牙坐下,逐渐沦为生意场上的工具,和陪酒女没什么区别。
今天要陪的客人,是对沈氏集团很重要的合作对象。
一杯杯烈酒下肚,苏恬早已晕的不省人事,任由保镖把她抗进车里。
七分演三分醉,醉意朦胧的苏恬故意靠在沈城的肩膀上。
虽然他及时推开,下一秒就毫不犹豫的把苏恬扔下车。
但狗仔的长焦镜头里,还是捕捉到了这样的香艳场景。
我看着手机里的画面,嘴角挂着讽刺的笑。
身旁的男人睡得很沉,长臂一揽把我拥进怀里。
这次旅行,是谢殊陪我一起来的。
38
谢殊买下画室,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故意而为之。
窗台上的花盆,成了我们交流的工具。
我会把搜来的消息放进花盆里,谢殊再找机会拿出来,已经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多亏了沈城,让我和谢殊恋爱长跑五年,还能体验到青春期男女秘密联络的快感。
在他眼皮底下偷腥,却从未被发现。
真不知道是该骂他蠢,还是我和谢殊的手段高明。
我们在沈城面前演戏,又借女助理之口透露出谢殊即将结婚的假消息,让沈城逐渐放松警惕。
这次旅行,破天荒的没派人跟着我,给了我和谢殊见面的机会。
谢殊刚游泳回来,精瘦的身躯一览无余,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独特张力。
他从身后抱住我,水滴顺着发丝滑落,沿着腹肌一路向下,最后延伸到不可描述的地方。
“怎么不再睡会儿?”
我把手机递给他,笑的张扬。
“我再不出现,这场局还能收尾么?”
我买了当天晚上的返程机票。
谢殊只能把我送到登机口,依依不舍的告别。
下飞机后,另一个男人一早就赶来接机,迫不及待的对我诉说这些天来的思念。
即使他身上还残留着苏恬的香水味。
“巴厘岛不好玩吗,怎么没刷我给你的副卡?”
男人在极度心虚的时候,就会在金钱方面做出弥补。
上一世的沈城,也是这样做的。
我只是望着窗外,连正眼都懒得瞧他。
沈城渐渐觉察出了异常,试探性的向我凑近,低声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你太累了,现在不想说话?”
他永远高高在上,很少用这样卑微的语气跟别人说话。
但在我面前,沈城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我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哽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暗自落泪。
沈城更加急切,心疼的把我按进怀里。
可生气的女人就像是泥鳅,怎么抓都抓不住。
我一把推开他,泪眼朦胧的质问道:“你跟苏恬旧情复燃了,对不对?”
沈城愣住了。
“怎么会?是你想太多了。”
他和苏恬并非旧情复燃,甚至看到她就觉得恶心。
奈何我根本不愿意听,红着眼睛把证据拿出来,让他顿时哑口无言。
狗仔拍到的那张照片就摆在眼前,虽然像素模糊,但依然露出了苏恬和沈城的脸。
让他想否认都难。
“狗仔为什么会找到我,而不是趁机敲诈你呢?沈城,你想过吗?”
婚后,沈城一直拿好丈夫的身份包装自己,给沈氏集团带来很多正面影响。
只要这张照片被媒体曝光,我和沈城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不光是我们,就连沈氏集团也要受牵连。
等到股价下跌,股东联名要求沈城离开公司,退位让贤。
经我刻意提醒,沈城把一切罪责怪在了竞争对手的身上。
认为是有人故意陷害,想把他从沈总的位置上拉下来。
倒是把自己偷腥的罪撇的一干二净。
他在利用苏恬下一步大棋,却没想到会被我误会他和苏恬之间的关系。
沈城哑然道:
“窈窈,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我躲开他的触碰,闭着眼睛不愿意再看他。
“沈城,我想静一静,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了。”
我没有再给他辩解的机会,连夜收拾东西搬离半山别墅。
沈城费尽心机才再次得到我,他心里清楚,只要是我认定的事,再解释都没有用。
冷静的最后一步,就是离婚。
所以他不依不饶的追过来,在暴雨中站了一夜。
所有人劝都不管用,直到我出现。
“窈窈,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
他抱着我的腰,哭的泣不成声。
连一句道歉都不肯说的人,总算为我低头弯腰,只为求我原谅。
我面如死灰,泪水不知不觉的溢出眼眶,木讷地回抱他。
“好。”
沈城走后,我拨通了媒体的电话,推迟爆出新闻的时间。
苏恬正满心欢喜的等待着我和沈城离婚的消息传出。
等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
她只好去找沈城。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神里再无爱意,只有冷漠和疏离。
“谢窈窈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你最近先别来找我。”
苏恬的哭声戛然而止,茫然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会跟她离婚,让我做沈太太吗?”
“别做梦了,我不会跟她离婚的。”
心疼男人倒霉一年。
相信男人上头时说的鬼话,倒霉三生三世。
苏恬显然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渴望嫁入豪门的她,只好主动联系我,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39
苏恬约我到咖啡厅见面,刚坐下就直截了当的挑明了来意。
“姐姐,我怀孕了,你和沈城离婚吧。”
沈城的身体状况,我还是很清楚的。
他没有一击必中的本事,苏恬也不会在半个月内怀上孩子。
除非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沈城做了接盘侠。
我双手颤抖着拿起报告单,故意往窗外的方向倾斜,让藏在黑暗里的摄像机精准捕捉。
“你努力读书,为的就是给有钱人当小三?”
苏恬嗤笑一声,轻飘飘的说道:“姐姐,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算再重来一万次,苏恬也还是会想方设法的接近沈城。
再对我说出那句经典台词。
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
我沉默了半晌,一直到手机里弹出狗仔的消息,才起身离开。
脸上没有歇斯底里,反而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苏恬,你应该去找沈城,而不是逼我离婚。”
“换句话说,但凡他有一丁点爱你,都不会放任你自己解决问题。”
沈城对我不止有感情,还有不甘和千丝万缕的利益。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离婚。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片刻后,身后传来苏恬崩溃的哭声。
媒体的办事速度惊人,不到半小时,我和沈城婚变的消息就占据了各大版面的头条。
第一张照片,沈城和苏恬在我们的婚房里缠绵,墙上还挂着我和沈城的结婚照。
第二张照片,苏恬来找我示威,逼我离婚。
我脸颊上挂着的泪珠恰到好处,俨然是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得到一众网友的声援。
这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把沈城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等他想花重金撤下新闻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了。
沈氏集团的股价一路下跌,绿的让人心慌。
沈城被叫回老宅,二十多岁的人,被父母骂得直不起腰。
带着倒刺的藤条就要抽在身上,最后还是我及时赶到,替他挡了这一鞭。
“爸妈,你们别打他了!”
沈城的眼神空洞无光,看到我身上的血痕,才勉强活了过来。
他紧紧抱着我,声音带着哭腔。
“窈窈,我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这是我应该承受的,你为什么要替我挡?”
沈父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把藤条扔在地上,愤愤而走。
沈母只是一昧向着儿子,不停劝我原谅沈城,出面解决这件事。
我极力扮演着隐忍的家庭妇女,打碎牙和血吞。
缓缓闭上眼睛,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
“好,我答应。”
沈城如释重负,立刻安排了记者采访,当众澄清这一谣言。
“我和太太感情很好,狗仔拍到的那张照片,不过是我和秘书在谈工作上的事,还请大家高抬贵手,别再乱传谣言了。”
谈事情专门挑在夜黑风高的时候,还要躺在别人的婚房里谈。
傻子都不会相信。
所有人都不理解,面对丈夫出轨,小三示威,我为什么还能大度的选择原谅。
我在人前抹泪,上车后却畅快的笑了出来。
因为这场局,从头到尾都是我一手策划。
沈城对我的愧疚,才是最值得利用的东西。
40
苏恬被辞退了,但她并没有在沈城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沈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约她见面,但只能在幽暗的停车场短暂幽会。
苏恬脸都哭肿了,扑在他怀里诉苦。
“阿城,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沈城轻抚着她的后背,带她从后门进了酒店房间。
为了让苏恬全身心地沉沦,沈城借着酒劲,再次许下了违心的承诺。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变成名副其实的沈太太。”
苏恬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她的酒量很好,但今天却破天荒的喝醉了。
不省人事的倒在沈城怀里,身上的衣服散落一地,脑子里还在做着飞上枝头的春秋大梦。
“沈城,我爱你……”
十分钟后,沈城从酒店房间里出来,脸上毫无半点欢愉。
一直到深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
客厅没有开灯,我独自坐在沙发上,把沈城吓了一跳,顿时酒意全无。
“老婆,你怎么还没睡?”
他买了一束花补偿我,我却没有心情欣赏,把花丢到一边。
“城郊有块地皮,据说是政府开发的重点项目,未来附近要建商圈,前景不可估量。”
或许是因为心虚,我的话只说了一半,沈城就急不可耐的一口答应了。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既然你想投,那就以我的名义出资。”
我只当他在说玩笑话。
“万一我的消息有误呢,你就这么相信我,不用做市场调研吗?”
“你只管放心去做,风险都由我担着。”
我转头道谢,沈城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在唇上匆匆落下一吻后,便急着要上楼洗澡,却被我的一句话绊住脚步,不受控制的愣在原地。
“沈城,我怀孕了。”
“怀孕?怀孕……”
“我当爸爸了!窈窈,我要当爸爸了!”
他喃喃自语了很久,才从梦境中惊醒,兴奋的把我横抱而起。
或许是被当爸爸的喜悦冲昏头脑,沈城对我的愧疚更甚。
不仅把公司股份和财产当作礼物转到我名下,还对我无有不依,什么无理要求都能爽快点头。
沈城自以为对我的弥补,在我眼里不过是无用功。
体验过绝望,才更恐惧幸福背后的深渊。
天亮的时候,我趁沈城还没醒,躲进浴室偷偷拨通了谢殊的电话。
电话被立刻接了起来,可是一片寂静,很久都没有回应。
这是我和谢殊约好的联络方式,为的就是防止被沈城发现。
只有我先说话,他才会回应。
“谢殊,是我。”
“明天上午十点,我把u盘放在画室的花盆里,你拿到了就赶紧离开——”
我正欲再说,沈城的声音却从门外传了进来。
“窈窈,你怎么锁门了?”
我谨慎的瞥了一眼浴室门,把备用手机藏进水箱里,洋装镇定的走出去。
“洗澡你也要看?”
“你是我老婆,有什么不能看的。”
沈城细心的为我吹干头发,特意嘱咐让我留在家,这段时间不要去公司。
一切为了孩子。
沈城刚走后不久,急切的叩门声再次响起。
保姆还在纳闷,以为是沈城忘带东西,又折返回来了。
趴在可视门铃上定睛一看,慌忙跑过来向我报告,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太太,那个女人又来了!”
41
话音刚落,门外立刻传来了苏恬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沈城,你这个王八蛋,快点滚出来!”
在她找上门之前,成江早已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包括苏恬主动献身后,却被沈城亲手送上了合作伙伴的床。
沈城利用她死心塌地的爱,榨干她身上的最后一滴价值。
把苏恬当作交易的筹码,成为他生意上的垫脚石。
她从甜甜的睡梦里醒来,一睁眼却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油腻男。
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缩进角落,却被老总嫌弃又当又立。
“昨晚什么都做过了,你现在又装什么纯?没劲。”
听完这个故事,我险些笑出声,还不忘和成江道谢。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再过五分钟就去通知沈城回来。”
“对了,你家那几间土房年久失修,我顺手找人修缮了一下,再过段日子就能让你父母搬进去了。”
成僵愣了一瞬,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竟然忍不住泪洒当场,只能匆匆低下头掩饰。
“谢小姐,多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叫我“沈太太”,还从沈城那边彻底向我倒戈。
或许是在他走投无路时,是我伸出援手,帮他摆平家里的事。
还花钱帮他的父母盖新房,给足了情绪价值。
这一切,都是沈城不屑于做的。
却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成江过去开了门,苏恬就像一头发疯的母狼,急不可耐的扑了进来。
她在别墅里找了一圈,遍寻无果后,就把矛头对准我。
如果不是成江拉着,就要冲上来撕烂我的脸了。
“你和沈城联手陷害我,把我当做工具,送上老男人的床!”
“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一手策划的,对不对!你说话啊!”
我被她吵得头疼,忍不住开口制止。
“怎么,跟你睡的人不是沈城么?还是昨晚的体验不满意,来找我退钱了?”
“我可不是老鸨,这里也不是你能撒泼打滚的地方,还是快点滚吧。”
苏恬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撕掉,面红耳赤的矢口否认。
可身上那些被啃咬过的痕迹,却不肯给她撒谎的机会。
“男人的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偏偏视若珍宝,最后只能被他利用,沦为不值钱的工具。”
“你最该恨的人,除了他,还有你自己啊。”
在苏恬崩溃之前,我站在她面前,给了她最后一击,彻底击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苏恬无助的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声传遍了别墅的每个角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赖着不肯走,直到沈城回来,被保镖一左一右的架起来,强行扔出门外。
苏恬崩溃的嘶吼:“沈城,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听到这句话,沈城突然来了兴致,想让她死个明白。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恬,冷声道:
“凭什么?就凭你费尽心机杀害窈窈,在她死后也不肯放过,让她死无全尸。”
“好卑劣的手段,好狠毒的心,你受到的这点惩罚,根本不能弥补半分。”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苏恬根本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只知道他要抛弃自己了。
大门关上的一瞬间,苏恬的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惊慌,用手扒住门框。
“不,我不闹了,求你别丢下我!”
沈城宛若一尊静默的雕塑,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波澜,冷声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要一个脏了的人?”
42
上一世的那颗子弹正中眉心,苏恬就像一块破布,被沈城无情的丢弃。
她仍不死心,还是每天都找上门来,只求再见沈城一面。
沈城被公司的事情磨的焦头烂额,根本懒得搭理他。
便给了我可乘之机。
要报仇,当然要亲自出手。
我让成江把苏恬带到后山,押在似曾相识的食人鱼池前。
“怎么样,看着眼熟吗?”
“这是我找人一比一定制的鱼池,连里面的食人鱼都是专门运过来的。”
“苏恬,当初我所受的痛苦,你不能比我少半分。”
我缓缓走到她面前,冰凉的时间滑过苏恬白皙的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苏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嘴也被堵住了。
只是拼命挣扎,比过年待宰的猪还难按。
我抓着她的头发,狠狠按进鱼池,提上来的一瞬间,密密麻麻的食人鱼从池底涌出,贪婪的张着嘴。
苏恬满脸写着恐惧,往日娇媚的容颜上,此刻满是泪痕,哭着向我求饶。
我只是平静的看着她,慵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加害者配在受害者面前站着。”
“苏恬,你该待在这里好好忏悔你的罪行。”
等苏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关进了笼子里。
笼底遍布倒刺,一部分被浸入食人鱼池。
苏恬的腿和脚被撕咬破溃,涌出的血液又引起一轮新的攻势。
她在狭小的笼子里疯狂逃窜,可遍布的倒刺又会在她挣扎时,狠狠刺破她的身体。
凄惨痛苦的吼叫声响彻云霄,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就连成江都不忍心看下去。
而我仍然站在原地,就像在欣赏一幅风景图,平静的让人畏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笼子里的挣扎声渐渐停止。
奄奄一息的苏恬被丢出来,送上开往深山的车。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精疲力竭,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再一睁眼,房间里亮着昏暗的灯,沈城守在床头照顾我。
端起放在床头的粥,用勺子耐心的递到我嘴边。
“以后这种事情可以让我来做,你还怀着孕,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我眼眸低垂,沉声道:“你都知道了?”
“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怕惊了孩子。”
沈城突然调转话题,脸上显现出一丝窃喜。
“你的眼光真好,城郊那块地的确是政府的重点开发项目!”
“等这件事做成,公司就再也没有敢质疑我的股东了。”
沈城靠爹坐上总裁的位置,他太急于证明自己,又给了我可乘之机。
我握了握他的手,轻声宽慰道:“你只管放手去做,我会做好你的贤内助,始终相信你。”
沈城的神情微微松动,眼睛里闪烁出感动的泪光。
“谢谢你,老婆。”
或许是我的顺从,彻底骗过了沈城。
他渐渐卸下所有防备,无条件的信任我。
就连公司的机密也能交到我手里。
现在的沈氏集团,只是看起来光鲜亮丽,背后早已是满目疮痍。
只要棋差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给谢殊的u盘里,恰巧储存了沈城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43
沈城高价购买的城郊地皮,楼盘快要建好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政府规划的商业新区,而是垃圾场和工厂的聚集地。
废料和污水充斥遍地,斥巨资搭建的高楼只能废弃。
就算低价出售,也没人愿意买房。
所有心血付之一炬。
沈城拿不出钱支付项目尾款,想要从别的渠道周转资金。
却发现医疗项目是假的,名下的财产也早已化为虚无。
已经到了焦头烂额的程度,偏偏还有人站出来实名举报沈城偷税漏税。
举报他的人,正是谢殊。
是沈城对我的无条件信任,让我有机会引诱他一步步的走进深渊。
偏偏他还拿我当做救命稻草,拿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两张机票。
沈母被气出心脏病,倒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他最宝贝的儿子,却在策划着怎么带我逃到国外。
“窈窈,你快把我转给你的股票和资产卖了,我们拿着这份钱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你快上楼收拾行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他。
他越是心急,我越觉得好笑。
沈城见我不为所动,抓着我的肩膀不停摇晃。
“窈窈,难道你不愿意跟我走?”
我毫不留情的甩开他。
“沈城,我都快老的走不动路了,哪能跟得上你逃跑的速度?”
“离我远点吧,我身上还有老人味,我怕熏到你。”
这是沈城曾说过的话,现在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他的思绪反而一片空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递上离婚协议书,笑的张扬明媚。
“你嫌弃我身材走样,年老无趣的样子,你难道都忘了吗?可我忘不了。”
“你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随便几句话就能被骗的晕头转向。”
“我现在不想跟你玩下去了,姐姐拿得起,也放得下。”
日暮西沉,天边布满霞光。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谢殊不请自来,在沈城震惊的注视下,堂而皇之的走进来。
“沈城,警察都要找上门来了,你还想逃到哪?”
“你这是私闯民宅,难道不怕我报警抓你么?”
“哦?等警察来了,是先抓我,还是先抓你?”
谢殊嘴角含笑,绕过沈城,当着他的面把外套披在我身上。
长臂一揽,轻而易举的把我拥入怀中。
“这段时间,劳烦沈总帮我照顾老婆和孩子了。”
44
沈城的胸口剧烈起伏,晦暗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打量。
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锋利而愤怒。
我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掏出一把刀,把我们捅的千疮百孔,也不足以泄愤。
“你什么意思?你的老婆,和孩子?”
谢殊也不急,气定神闲的解释道:“你真以为窈窈会爱上你这种垃圾?不过是引你上钩的缓兵之计。”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窈窈现在是沈氏集团的最大股东,这还得多谢你的馈赠。”
“沈城,你的美梦该醒了。”
沈城难以抑制激动,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神近乎狂热。
“谢窈窈,你就这么恨我,从始至终都不肯原谅我吗?”
“可是我爱你,我一直想要弥补你啊。”
我咬紧了牙,唇边挂着淡淡的讥笑。
“沈城,你懂什么是爱吗?”
“你为了占有我,不惜在谢殊的车上动手脚,害他命丧黄泉,这是爱吗?”
“为了逼我就范,一次次的拿谢殊要挟我,派人寸步不离的监视我,这就是你的爱吗?”
“嫌弃我人老珠黄,不如别的女人有新鲜感,又不肯放我自由,把我捆在身边,看着你带着小三招摇过市。”
“你把这些,称之为爱吗?”
沈城木讷地看着我,很久之后才露出了自嘲的笑。
他并非失忆,过往的一切他都记得。
只是不愿意承认,也不肯面对,一句话也不敢说。
沈城苦笑几声,巨大的震惊过后,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平静。
门外响起了警笛声,沈城已经无处可逃了。
我和谢殊离开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木头一样呆在原地的沈城。
他不甘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窈窈。”
我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沈城又不死心的唤了一声:“谢窈窈!”
我怕走不出阴霾,更怕走不出沈城的手掌心。
一直低着头走出去很久,直到警察闯进半山别墅,我才敢回头。
我亲眼看着沈城被警察押出来,手腕上戴着银手铐,再也没有反抗的机会。
在被塞进警车之前,沈城不死心的问道:“谢窈窈,你爱过我吗?”
爱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字眼已经从我的生命中泯灭。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恨。
那时的沈城像一束光,陪着我走出失去谢殊的阴霾,照亮我灰暗无光的生活。
但当我知道,谢殊的死是他一手策划,之后的陪伴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曾经的那些爱意,就变得可笑至极。
夜幕渐渐拢下来,让我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中,眼泪无声的从眼眶滚落,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
我看向沈城,目光冷如冰霜。
“从未。你这样的人,本就不配得到爱。”
他面如死灰,任由警察把他扭送走。
地下资金链被警方一窝端,见不得光的灰色交易更加坐实了沈城的罪名。
u盘里的证据足以让他在监狱里度过后半生。
判决书上的结果也没有让我失望。
虽说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但我根本不会畏惧,因为我的后路,早就已经被沈城砍断了。
沈城入狱后,我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平坦的小腹渐渐隆起,谢殊会在下班后趴在床边,耐心的给宝宝讲故事。
也会在我孕晚期情绪失控,大闹着要饿死自己的时候,陪着我一起挨饿,端着碗央求我吃饭。
如果没有沈城,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应该这样美好。
45
我和谢殊的孩子,在六月出生。
是大马士革玫瑰盛开的季节。
宝宝满月的那天,我和谢殊补办了婚礼。
那天来了很多宾客,在我忙到焦头烂额之际,接到了律师的电话。
沈城在狱中畏罪自杀了,据说是因为吞了水龙头。
他没有留下遗物,只委托律师交给我一封信。
我对沈城恨入骨髓,听到他的死讯后,心里只剩平静。
谢殊单手抱着孩子,问道:“要拆开看看么?”
“不用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把信连带着信封一起撕碎,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窗外突然刮起风来,秋风卷起无数落叶,像是沈城无声的控诉。
信里写了什么内容,我无从得知。
只记得那张纸的背面,有三个字印出墨迹。
“对不起。”
他带给我的伤害,无法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抹平。
我也不会大度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沈城曾不止一次的嘲讽我的年纪。
案板上的老咸鱼、身上有老人味,诸如此类的话更是成了扎在我心里的刺。
已经根深蒂固,没办法释怀。
直到现在,我还是常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害怕容颜不再,害怕谢殊也会离开。
人在缺失安全感的时候,就会急于寻求他人的认同感。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问谢殊,会不会因为年岁增长,磨灭对我的感情?
但当他下班后,左手捧着大束玫瑰,右手牵着从幼儿园放学回来的儿子,笑意盈盈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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