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澪仔细看了看。纹路确实奇异，但她更熟悉的是旧世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类似结晶。“很特别。”她谨慎地说。
“当然特别！”老铁匠宝贝似的把石头收回去，“我爷爷说，用这种石头打的刀，永远不会锈，还能在雷雨天自己发亮。可惜啊，就这么一小块，舍不得打。”他叹了口气，又看向末澪，“你们协会的人，不是专门研究‘怪东西’吗？要是哪天你们真能上岛，帮我看看，那山上是不是全是这种石头？”
末澪答应下来——尽管她知道这承诺大概率无法兑现。老铁匠很高兴，执意少收了她两个铜板。
离开铁匠铺时，夕阳已经西斜。渡槽在落日余晖中投下长长的、交错的阴影，水声似乎也变得温柔了些。
晚饭后，末澪没有立刻回房。她沿着河岸的土路向东走了一段，远离镇子的灯火，想听听长歌河本来的声音。
越往前走，渡槽的水声越远，河水的轰鸣越清晰。那声音确实不像歌——没有旋律，没有节奏，只有一种庞大、深沉、永不停歇的奔流之声。像是大地在呼吸，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存在在沉睡中无意识地叹息。
她在岸边一块被水流磨得光滑的巨石上坐下。河面在此处宽约百米，对岸是陡峭的、长满灌木的岩壁。河水浑浊，呈黄褐色，在暮色中翻涌着白色的浪花。偶尔有巨大的浮木或水草团被冲下来，在漩涡中打转，然后消失在下游的黑暗中。
坐了一会儿，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是个十来岁的人类男孩，穿着打补丁的短褂，赤着脚，手里提着一盏用铁丝和玻璃罩做的简易风灯。他看到末澪，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腼腆的笑。
“您……您是今天来的旅人吗？”男孩问，声音还带着稚气。
末澪点头。
“我爷爷说，您是协会的勘探员，很厉害。”男孩走近几步，把风灯放在旁边石头上，“我叫阿石。我……我能问您个事吗？”
“什么事？”
阿石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扁平的灰色石头，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我在河边捡的。您看，这上面这些纹路——像不像地图？”
末澪接过石头。借着风灯微弱的光，能看到石面确实有一些天然的、深浅不一的沟壑，纵横交错，粗略看去，确实有点像简化了的地形图。但这在沉积岩中很常见，是水流冲刷和矿物析出共同作用的结果。
“看起来像，”她如实说，“但很可能只是自然形成的。”
阿石的眼睛暗了一下，但很快又亮起来：“万一呢？万一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画的呢？爷爷说，长歌河谷以前住着‘河灵’，它们会把重要的路刻在石头上，扔进河里，让有缘人捡到。”他指着石头上一处较深的凹陷，“我觉得这里像‘三叠湾’，这里像‘叹息壁’……您要是往北走，能帮我看看吗？看看这些地方，是不是真的和这石头对上？”
男孩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满是单纯的期待。末澪想起在挂藤寨遇到的那些听故事的孩子，想起那三个熬夜测绘的学生，想起老铁匠盯着“星铁”的眼神。
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总在寻找着什么——寻找传说，寻找答案，寻找某种超越日常的意义。哪怕只是孩子捡到的一块石头。
“好。”她把石头还给阿石，“如果我路过那些地方，会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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